SHADOW-殞落篇
(44):隱約不安的前兆
接受Grace經紀公司日本分公司的面試後隔天,影在攝影棚、在所有同仁的面前,當機立斷地把我給開除。完全不知道我即將要去當模特兒的大家,聽到這項人事命令全部傻了眼,也頻頻問著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就是這麼一回事。」身為Boss的影沒有讓大家有太多的辯解,只是硬梆梆地陳述這樣的事實,望著Boss的鐵石心腸,同事們便用不捨地眼神朝著我望去。
「Crystal,妳明明就做的好好的。為什麼Boss要把你開除??」
「是啊、是啊。而且這一次Ali也沒有說任何的話,好訝異阿!!到底是怎麼回事?」
趁著影和廠商討論攝影事宜時,大家迅速地圍繞到我身旁,替我抱持不平,也替我感到惋惜。
「那是因為Crystal被Grace女王欽點,她也下定決心要當個Model。Boss不想要讓她有太多的副業,所以才會當機立斷的開除。」難得走到棚內的Ali捧著紙杯,站在圍繞我的人群後,冷靜地述說。
「Model!?Crystal要當Model!?」一聽到這番理由,大家的表情從氣憤轉為不可思議、從不可意議轉為道賀。
「雖然不能和Crystal妹妹一起工作,不過還真的是很恭喜妳呢。」攝影棚的每個人都笑臉燦燦地祝福我,憤憤不平的氣氛也轉為可喜可賀的道賀聲。
「妳真愛多管閒事。」與廠商討論告一段落的影,不太耐煩地走到Ali旁邊,她略帶無奈地應著身旁的Ali。
「哎唷,老大。我這是幫妳耶。妳啥麼原因都不講,就要開除我們工作室的人氣王,大家當然也會很訝異、很氣憤啊。與其讓大家怨恨妳,不如把事情說清楚一點比較好,不是嗎?」Ali透出讓影搞不定的笑容後,高舉起紙杯向距離遠方的我道賀道喜。
「好啦,咳咳…大家都回崗位上去吧..咳。」影依舊板著冰冷的臉,低冷的聲音喚起大家『現在還是工作中』的意識。而大家也乖乖地遵照Boss的命令,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繼續處理忙碌不堪的工作。
「咳咳…」望著大家正在馬不停蹄佈景的的影,也緩緩地收拾自己冷漠的面具。
然而,這般低冷的音調,卻出現不和諧的咳嗽聲,這不和諧的咳嗽聲則不禁讓Ali語出,「『郁穎』,妳的老毛病怎麼又開始犯了?」
“郁穎??”聽到這句類似中文的外來語,我感到十分的好奇及不解,當然我沒有當場問著距離我不遠的兩人,畢竟,讓我更加在意的是Ali所說『老毛病又開始犯了』的字句。「影,妳怎麼了?為什麼Ali會說妳老毛病又開始犯?」略為擔心的我,走到影的面前,問著輕咳不停的她。
「Crystal妹妹,別太擔心,這是老大的小毛病,她的支氣管不太好,很容易就會被感染。」Ali笑笑地應話,我和她都知道,只要是關於這方面的話,要影親自中說簡直是難上加難。
「支氣管不好,很容易就會被感染。」我睜大雙眼,望著眼前的她,「怪了,怎麼以前從來沒聽過妳有這種事情?而且之前住在妳家,我也沒常常看妳有咳嗽的傾向阿。」
「妳問我,我要去問誰。」影笑了笑,「就算問老天爺,祂恐怕也會不知道我這個毛病就是什麼時候要來,什麼時候不來啊。」
「說的也是…」我點了點頭,思緒些許後,便開始嘮嘮叨叨,「既然身體那麼不好,妳怎麼不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生活作息不正常,煙又是一條一條的抽,黑咖啡還有酒也是喝個不停……」
「是、是、是。妳唸完了嗎?」途中打斷我言語的影,透出無奈又不屑的模樣,彷彿不太願意接受我的好心規勸。
「算了,反正身體是妳的。妳不要後悔就行了。」我斷然放棄繼續教訓影的機會,當然我也知道,如果當著大家的面再繼續教訓她,影是絕對二話不說的當場翻臉。然而,選擇在現場當機立斷放棄規勸影的我,內心卻不知為何有種忐忑不安的直覺存在,而這三兩秒的恐懼與直覺,也在準備器材一切妥當的同事的喚呼下遺忘的一乾二淨。
(45):完整
辭掉影的攝影工作室的工作後,我便開始儲備自己體力,應付接踵而來的新人訓練。然而離新人訓練還有一段日子,所以閒閒沒事在家的我,成為了全職的家庭主婦,一早醒來就開始打掃家中所有的大小房間,以及清洗每日所要換洗的衣服。老實說,成為全職的家庭主婦並沒有我想像的那麼勞累,畢竟是影每天早上出門前都會順手地打理房間,晚上回到家也會處理自己換洗的衣服以及刷洗浴室。若不是跟她同居那麼久,還不知道她是如此的賢慧及潔癖,影過於專注、過於追求完美,她是無藥可救的完美主義者,也是容不下一絲髒亂的潔癖狂。
照道理來講,完美主義與潔癖狂加起來的人格應該是清高端正的,然而她卻又和常人所想的形象完全顛倒,影是個狂人、放蕩不羈的狂人。她可以沒有愛,卻無法沒有性;她可以拋開情感、卻無法拋下心中所燃燒的熱情。這樣的一個狂人,卻選擇與我過著平常的生活,實在令人無法相信、也難以置信。沒錯,自從我在家乖乖當個全職主婦後,某個人也和正常上班族一樣,朝九晚五的回家。當然,影晚上還是會去Shodaw晃晃,但她會乖乖的陪我吃完晚餐再去Shadow看看經營的狀況,凌晨兩點以前一定會回到家中好好休息。在我認識她的這幾年,這幾個日子算是最正常的生活作息,不免也開始好奇,為什麼影會這麼乖巧地過著朝超九晚五的生活。就這樣,我隱藏這個疑問,一直到Model訓練的前兩天,才開口問起。
「影,為什麼最近,妳都非常準時的上下班,而且會放下手邊的時間來陪陪我呢?」窩在影身旁,不斷對著電視發呆的我,開口問話。
「那是因為……」慵懶的影,微微地輕咳並且將我摟進懷中,她用疲憊及哀怨的聲音應著好奇連連的我,「某個笨蛋小蘿麗要去當Model,而美麗大方的Mignon,就奉勸我,要是為了某個小蘿麗好,等到小蘿麗新人訓練成為Model初新手後,盡可能不要和我這個臭名昭彰的大牌攝影師有任何關聯。」
聽到這話的我,大為驚愕,沒想到母親居然和影談論到這樣的事情。
「所以說,我也只能趁妳還不是Model的時候,多陪陪妳、多看妳一眼了。」微咳到不行的影,顯得相當的無奈與不捨,孩子脾氣的她,早已捨不得我的離去,「接下來沒有妳的『獨身生活』,我看我又會和從前一樣,去Shadow喝到爛醉、帶著女人們回來過夜吧。」影不僅在刺激即將離開她身邊的我,也開始向我下戰帖,「要是真不湊巧接到某隻不聽話又該死小蘿麗的case,我一定會不給面子的不拍就不拍,翹班就翹班。」
「是、是、是。妳要講大話就趁現在講一講。免得妳到時候真的接到『某隻不聽話又該死的小蘿麗』的case,就開始狂拍到三天三夜都不放人。」
「妳確定只有狂拍三天三夜而已?」喘咳的影,輕撫我的長髮。不聽話的指尖,從髮尾攀爬到我的胸口,貪婪的眼神,述說她接下來的所作所為。
「『桐生叔叔』,現在還不是成人時間喔。」我笑著扳開她的手,「況且,後天小蘿麗就是Model身分了,身上可是不可以留下任何詭異的痕跡呢。」
「我可以不在妳脖子上留吻痕,但,妳不能阻止我現在不碰妳。」影邪笑,濕潤的舌尖輕觸我敏感的耳根,我不禁全身發顫,並且感到一陣酥麻,「小響蘿莉,妳這麼敏感不太好喔。」眼前這位怪叔叔發現我的舉動,並更加狂妄的欺負我、虐待我,不聽話的雙手更是隔著我身上的衣服不停的撫摸也不停的磨蹭。隨著她的搖擺,我的喘息漸漸變的沉重、我的身體漸漸的發熱,熱到恨不得想褪下身上的衣物、恨不得讓這發熱的身體繼續滾燙。
「響,妳的身體真燙。」影的音調更加的深沉,沉重的氣息梗出狂妄的感性,微冰的手慢慢的漸熱,纖細的指尖像貓一般的探進我的衣裳,愛撫我的雙峰、我的尖挺,再慢慢的伸到我的頸肩,瞬間,她拉下我的衣裳,並將性感的唇貼近我的胸口,「這樣應該不會被發現吧。」
當我撇到她奸笑嘴角後,卻發現一切都來不及阻止,因為胸口早已綻放紅的粉的玫瑰花瓣,「影,妳這個說話不算話的變態怪叔叔!!」氣急敗壞的我開始死力反抗,然而就算我再怎麼反抗,也無法抵抗她強而有力的力量。
「小響蘿莉,妳掙扎的模樣真是迷人可愛。」眼前的影,像極了一頭在玩弄手中獵物的猛獸一般,不斷地挑逗我、試探我。給了我期望卻又不給我更多的奢望。
「玩弄妳真的是比玩弄其他人還來的有趣。」她輕捏著我的鼻尖,笑著訴說,「妳總是知道我的味口?」
「妳以為我願意嗎?」我喘著氣,環繞影的粉頸,輕輕地又吸又啃。
「妳真是一隻粗魯的貓咪,沒人教妳脖子不能像這樣又啃又吸的嗎?」影笑笑地將我置開她的粉頸後,邊朝向我的頸子攻擊,邊述說,「妳應該要像這樣應付脖子才對。」
「『桐生叔叔』,妳以為我還會再上妳的當嗎?」透出勝利笑容的我,輕輕地推開想在我頸子留下吻痕的她。
出乎意料之外,影沒有過多遺憾的表情,甚至露出早已知道我會有此舉動的神情,「好啦,我不鬧妳了。」捻笑的她很乾脆地放手,也停止接下來的愛撫,「既然妳現在知道後天要離開這裡了,就乖乖上去整理行李吧。」影硬生生的扯開充滿愛欲情色的氣氛,反倒是邊咳嗽邊催促我趕緊整理好行李。
720度的轉變,讓反應不過來的我,惶恐驚愕,「『桐生叔叔』怎麼突然不碰小蘿莉了?」我有些怯切、也有些試探,不知她究竟是發生什麼事情,也不知她為何有這樣的轉變。看著面前的影,我的內心瞬間出現莫名的不安及困惑。
瞧見我的不安,微咳不斷的影,撇了眼狂妄地賊笑,「怎麼?小蘿莉現在很想要被怪叔叔上嗎?」她再度把詭異的氣氛轉變為先前未完成的狂妄及愛欲,手更是不停地在我身上亂竄不已,「小響蘿莉真是不聽話,不先把該做的事情做好,就這麼猴急要求我給妳獎勵品,要是妳以後真的接到我case,我看相片連一張都還沒拍,妳就投進我的懷抱中了。」影裹著夾雜理性與感性的韻味,細細地訴說未來會面臨到的種種一切。畢竟,影是有經驗的,她面臨過這樣的問題、也體會過女人們不停地懇求她給予這樣美妙的性愛。
「到那個時候,妳可以不接受我的誘惑啊。」我很天真的回答眼前的她。
沒料,這句話讓咬著我雙峰的影,起身大笑,「『小響蘿莉』,妳以為任何人都逃的了妳的誘惑嗎?」
「為何逃不了?」細細聆聽的我,環著她的頸子、吻著她的鎖骨,並且品茗只有她才擁有的獨特芳香。
「就連上過千百個美女的我都逃不了妳方才那楚楚可憐的言語。妳若是真的媚惑起來的話,老子我恐怕會記不起來自己叫什麼名字也說不定。」影摸著我的髮,隨手拿起茶几上的煙、率性地點燃,任由我在她身上亂竄。
「我看就連千百個美女也沒有像我有這樣的待遇吧?」我解開影的衣服,吻著她的雙峰,並且輕咬著她的尖挺。
她驚動,即時按住我的頭,「小朋友,妳也太猛了吧。」影全身發顫,甚至是聲音、咳嗽也不停地顫抖,更讓我發現她漸漸發燙地身體,以及加速不已的心跳。
「影。」我沒有多說什麼,只是不停輕喚她的名字、不停吸吮她極為敏感的粉端。我不斷滯留在那座白玉無瑕的雙峰,舔到影不只全身發顫發抖,甚至起了疙瘩。剎時,我聽見她真正解放、毫無矜持的音調,那是會醉進血液、崁進心底的音調,那是任何人都無法想像的音階,猶如珍珠般灑落在瓷盤上的聲音、也像溫暖南風吹撫樹葉的音調。起伏的高音、柔和的低音,究竟哪個是她刻意壓抑的音調,哪個是她以生俱來的音調,不用分辨,就能完全明瞭。
頓時,心血來潮的我捧著影的臉,那隱隱透出櫻花粉色的雙頰,和她詭異不絕的冷酷形成極端的不對稱,然而這極端不對稱的詭異,卻有莫名的平衡之美,這也讓我發現,在我眼前的深黑,竟透出所有人都察覺不到的光芒。那到光芒是美麗燦眼的,猶如暗黑中的微弱星光一般,不注意的人是永遠忽視那美麗的星光,眼尖察覺到的人,便能迅速感覺到那顆不停發熱發亮的耀眼星光。漸漸地,我眼前的光芒迅速籠罩在我的四周,而那道溫暖又令人害怕的光芒、那股如岩漿般炙熱不已的熱情,不斷不斷湧進我的血液、並且注入我靈魂之中。這是大家都發現不到的影,這也是將這股熱情、這股光芒不停地用冰冷用黑暗一層層包裹的影。存在於一片黑暗中的光芒,是比任何光芒更為地耀眼絢爛,影何嘗不是這種人?這種令人著迷令人想要摸索的人。所有的人都想得到她、擁有她,然而,她的心卻如銅牆鐵壁一般不輕易讓人深入、探入。
說實話,能讓這道銅牆鐵壁輕易解開的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了什麼能夠化開她的心胸,解開她的光芒。她的光芒反射出我的影子,也救贖我的影子。透過影的光芒,我絲毫不認為自己的過去是如此的卑微鄙陋、難堪不已。在她光燦的包圍下,似乎成為一樁微不足道的片刻回憶。醉在影溫暖濕潮的子宮中,發現到這一切的我,毫無意識地流淚。那是理性的發狂、卻也是感性的宣洩。影的光芒讓我脫離過去沉重的枷鎖,也讓我更穩定地面對眼前未知的未來。對於影的感情,那已經無法用『愛』這個字加以描述、形容,我們跨過了軀體的侷限,透過靈魂找到『完整的個體』。她不是我靈魂的另一半,而是倘若有一天我失去眼前的這個軀體、這個靈魂,也等同於我的軀體、我的靈魂死去。這已經不是命運的注定、名字的連結,而是我誕生於這個世界上,就是為了尋找『我』的這個意義。
「響……」細細的海潮,透出安穩放心的音調,猶如吸吐一般,簡簡單單地喚呼我的名字。
我捻笑,將自己捲曲在她的女體之中,靜靜地感受軟柔鹹濕的女陰,並且深沉地浸在孕育一切的海洋之中。
(46):分道揚鑣
模特兒訓練之日,就在稀疏平常的日升日落徐徐展開。影在我離開這個甜蜜的家之前,給我一個情熱溫暖的抱擁。雖然離別前的一兩夜,我仔細地看遍她的身影、影也情熱地將我烙印在她的心中,然而今朝的她,仍舊是不捨地輕撫我的長髮,我的臉頰以及我的唇瓣,並且趁著別離之前,再細細地將我的一切好好的看透。
「響,我絕對相信妳會好好照顧妳自己的。」這句話,透出對我的十足信心,也透出對她自己的不安與惶恐。
「嗯,我會的。」我捻笑,不時還叮嚀她幾句,「有空去看看醫生,這樣咳嗽也不是辦法。」影的咳嗽,雖是支氣管炎所造成的,但她的狀況可說是日益嚴重,我的心中存留著不安,卻又不知該如何形容那種不安的感覺,「菸少抽一點,知道嗎?」
「是、是、是。我了解。」影草草敷衍,顯然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中,反倒是催促我快快啟程,免得第一天遲到就給人看笑話。當然,她還是堅持要載我到經紀公司,畢竟,以後就沒有多少次像這樣的機會了。
「影,」在前往經紀公司的途中,我突然擔憂起起日後居住的問題,不禁好奇地問著身旁的她,「Mignon除了跟妳說要我離開妳家,有沒有提到說要把我安頓在哪裡呢?」
「這個問題妳得問她,不能問我。」她刁著菸,賊賊笑應,「畢竟妳老媽也知道,要是洩漏妳以後的住所給我的話,我一定會每天晚上去夜襲的。」
聽到這話,我不禁笑了出聲,「那我母親就不怕我洩密給妳嗎?」
「這樣就不叫夜襲,一點都不有趣了。」影撇了眼,透出調皮孩童的玩味。
「真沒想到我母親居然這麼了解妳。」我深感訝異。
「看是誰的媽媽嘛,她對於自己女兒喜歡的對象怎麼會不想去了解?說不定早就透過妳們家財團的權力把我身家調查了呢。」影很無所謂地一語說中母親絕對會做的事情。
「那還真委屈妳了。」我笑笑地給她言語上的安慰。
影卻毫不領情,反而喃喃自語地訴說,「沒差啊,這樣妳就欠我兩次。」她的喃喃自語絕對是故意講給我聽的,但我仍舊略帶疑問的繼續問她,”欠兩次到底是欠什麼兩次啊?”
沒料,這個問句竟讓她驚愕的望著我看,「之前欠一次不懂就算了,居然欠兩次還不懂。妳是真不懂還是給我裝蒜啊?」
「我要是懂幹麻問妳?」被影念的莫名其妙的我,更是充滿疑惑。
看見我的神情,她嘆口氣地搖了搖頭,「妳這麼單純居然還敢在新宿混那麼久,真不知道妳是運氣太好還是怎麼樣,居然都沒有人把這麼單純的妳哄到酒家去當陪酒小姐。」
「有啊,怎麼會沒有。那群人哄騙的技巧我早就耳熟能詳,理所當然就不會被騙啊。」
「既然這樣,那妳怎麼還聽不懂我的話。傻瓜小蘿莉。」邊開車的影,輕捏著我的臉。然而她還是沒有把真正的答案告訴我,到最後,我用”若是別人這樣跟我說,我該怎麼辦”的理由,讓她迫不得已的把真相說出來,「欠我兩次就是欠被我吃掉兩次啦,笨蛋小鬼。」
「這種色狼怪叔叔式的深奧講法,小蘿莉怎麼會懂嘛。」一聽到影用以前的粗口氣應答的我,皺起眉開始抱怨。
「都要別離了,居然還這樣跟我頂嘴。妳這個不知好歹的小朋友。」影雖是不悅,口吻卻少了火爆性的衝動,反而以玩笑話來帶過。
「這樣妳就可以懷念,有一個時常不怕死和妳頂嘴的小蘿莉啊,怪叔叔。」我露出勝利的喜悅笑容,一方面向她撒嬌、一方面也說出自己的感覺。
「等一下,我就會讓妳為現在對我的言行感到後悔。」她沒多說什麼,只是詭異地對我嗆聲。這樣的口吻,倒讓是讓我繃緊全身的神經,深怕到達經紀公司門口前,她會當眾對我做出什麼不利我的舉動。
既然有人已經大剌剌的放出聲息,我也只好什麼話都不敢頂的乖乖坐在影的車上,一直到經紀公司門口為止。
「妳剛剛到現在怎麼那麼乖,之前不是頂我的嘴頂的很高興嗎?」車子一到經紀公司,影既然沒有想要把我放下車的念頭,反而是坐在車上,開始翻起先前的舊帳。
「總是要留一點面子給妳嘛。」我尷尬地笑著,因為陸續來往的路人,不是看著這台流線型十足的跑車,就是端詳我身旁的深黑。
「有人看就賣乖啦?」不在乎被路人、被進出的工作人員和Model盯著看的影,倒是當眾虧損起我來,「那以後妳和我頂嘴的時候,我就用這一招就好了。」
「兩個人的事情,沒必要這麼大剌剌吧,桐生老師。」漲紅臉的我開始怯切,因為我已經看到越來越多的人,一個個走進公司大樓。
「『桐生老師』?我可不記得我允許妳這樣叫我喔,小蘿莉。」她拉高我的下顎,透出勝利的賊笑模樣,「叫我『影』,不管到哪個地方,只要妳看到我,妳就得這樣叫我,這是我的命令。」
「哪有人這樣命令別人的——」剎時,影用唇堵住我的言語,看到旁邊的路人紛紛驚愕的停下腳步,我極力地死命掙扎。
「妳要睜開眼讓大家看清楚妳是誰,還是要閉上眼享受我的吻?響。」狂吻的縫細,她狂傲地給了我二選一的抉擇,然而這兩個抉擇都是身不由己的答案,我無奈地乖乖閉上眼,任憑她這麼激吻我、狂吻我,甚至讓她傲慢的舌強勢地與我交結、纏綿,炙熱的抱擁更是恨不得把我融進她纖細的身子之中。
「所以我之前才說,『我就會讓妳為現在對我的言行感到後悔的』,妳現在明白了吧。」影的吻,從唇緩緩地移到耳邊,她傲慢地在我耳邊訴說她的勝利,也性感地在我耳邊訴說她的不捨,「真的要做,就去當個像Grace一樣的Super Model吧。倒時候,是攝影師配合妳,而不是妳去配合攝影師,知道嗎?」
「嗯,」我點點頭,細細地將她的話聽入心中,「但是我害怕要是我當了像Grace一樣的SuperModel後,妳的所有case都被我包下來了。」我笑了笑。
「那更好,反正妳本來就是我『桐生影』專屬的『模特兒』,只是再度回到我身旁來罷了。」
「喔?不是妳變成我的『專屬攝影師』嗎?」不知好歹的我又開始頂嘴。
「小傢伙野心這麼大,等到妳成為『SuperModel』再說吧。」她戳了我的臉,點起濃厚的煙草後,像敢蒼蠅一般地催促我,「快去吧,免得遲到被老師唸了。」
「好,」我下了車,拎著不算多的行李後,望著眼前的影,逞強地捻笑,「等到下次見面時,我大概就是Model了吧。」
「是啊,好好保重。」影點了頭,草草的應答。
這句簡短的應答,便成為我們分道揚鑣的最後的一句話。這句簡短的話,也成為無法再回到原先的起點的原點。我緩緩地邁向未來的道路,期待著某一日能夠在某一個地方與那個和我有共同生命的她,再度相會。
在影的目送下,離開了她溫暖又寬敞的巢穴。我踏上人生的新的旅途,踏上自己賭上一切的未來。在眼前的這棟大樓中,有著知道我一切的人、也存在著知道我與影過去的人、更充塞許多在以前Shadow碰到的熟面孔,以及完全不知道我這個人的同期生、工作人員及學姊。展開這段嶄新開始之前,我隨即就被召喚到Mignon的辦公室,Mignon首先替我安排公寓後,便告訴我所有的新生課程。當然,因為影的『特別』送別,讓我進到教室時受到不少注目禮,甚至在去別的教室途中,我還被Grace抓去聽她訓話。
「叫妳們家那口子收斂一點,她究竟是想幫妳還是想害妳!??」發飆的她,開始大聲嚷嚷,「這個死小鬼,等一下在棚內看到她,非殺她片甲不留!!」知道Garce氣虧氣,但還是玩笑意味深厚。
「記得替她留個全屍,好讓我可以收屍啊。」我袒護了影,卻也讓Grace有地方好發洩。
「算了、算了。」Grace搖搖頭,卻也警惕著我,「步入這條路,或許是辛苦的,但是妳都要咬緊牙根撐下去。」她不停地叮嚀我、支持我,更是告誡我,「我想,這大概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和妳侃侃而談吧。畢竟妳今後的身分不同,妳有妳必須做的事情,我也有我該做的事情。」
「嗯,我懂。」Grace的話我了解,也清楚社會型態的階級之分。照道理來講,新生Model不該這麼和資深Model(甚至是Model公稱的女王)如此平起平做的對談,所以我也沒多加說些什麼,也沒有過多的訝異。只是靜靜地做好自己現在的角色、靜靜的成為這公司培訓的小新人。
「好啦,妳也快快去教室吧。期望哪一天能在國際的舞台上再會。」稍微氣消的Grace,輕拍著我的肩、鼓勵我之後,便她那位可憐的經紀人匆匆離去。目送女王離去後,我也趕緊地飛奔到教室,進行一連串嚴格又厄長的課程。
在這個國際Model經紀分公司所上的課程,總共分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針對未正式簽約的Model進行初步訓練,課程結束後還要經過高層評審的考試,進行第二階段的訓練,等到第二階段的評估考試之後,Model就可以正式簽約,並且進行更進階的專業訓練。在這一關又一關篩選的階段後,能上到進階班並且正式簽約的Model已剩下當初人數的1/8。能夠一邊充實學業、一邊進行Model課程的我,也算是幸運成為進階班的一員,但只要一回想起先前的猛烈競爭,還真的是心有餘記。這真的是相當艱辛以及痛苦的過程,畢竟身旁的朋友說不定就是擠掉妳的勁敵或者是妳擠掉的勁敵,大家都很不希望自己被刷下來,因此每一次上課就算苦,大家都還是非常的認真、努力地上下去,大家都知道,能夠進到這家公司不只是一種實力的代表,以後有機會或許有可能進展到國際舞台。況且,國際Model界的強勢女王以及世界堪稱風華絕代的Mignon,都是從這家國際Model經紀公司出道的。兩位天后級的人物,一個仍在幕前,一個則在幕後操手一切。Mignon的傳說,仍舊是身為新生Model的我們所津津樂道的話題。不免俗,她們還是會提到曾經在報章雜誌刊登一時、Mignon那位離家出走女兒並且下落不明的我。
「若是Mignon的女兒仍在Mignon身旁的話,我想她現在應該會是一位非常頂尖的Model吧?」休息片刻的大家,提起許多有關『Mignon女兒』的事情。
「嗯,但是我還是不希望Mignon的女兒進軍Model界,因為以她豐厚的實力,一定會受到不少的禮遇及待遇。」同學提到這話後,認同感十足的大家不禁紛紛點頭。當然,這些簡短的話題很快就被老師的呼喚所打散,大家再度回到艱辛的課程中,承受著每日每日穿著高跟鞋走十幾個小時台步的痛苦、面對著舞蹈、以及其他各項進階課程的艱辛。
這幾個月嚴苛的訓練下來,大家的友情漸漸變得穩固及團結,不免俗,我們私底下還是會相互競爭,但基本上大家還是都是採取和善的態度來應對,甚至十幾個朋友常常會出去逛街購物、或者是討論一些課堂上所面對道的問題。因此快到結訓的日子,大家都有些不捨,我們雖還是待在同一個公司中,但日後的case一些下來,不見得能像現在和這麼多群好朋友朝夕相處。結訓固然是不捨苦痛,卻也讓我們的願望更邁進一大步。
就在結訓的當日晚上,我接到一通令我又驚又喜的電話。那位大牌攝影師不知道從哪裡挖到消息,竟然知道我已經結束模特兒的訓練。她明知道不應該打電話給我這位Model新人,卻還是忍不住打來道賀。
「小響蘿莉恭喜妳啊。」沉穩的聲音依舊不變,咳嗽聲更是比先前更為嚴重。
「謝謝妳。」我燦燦接受她的祝賀後,便開始左嘮叨右叮嚀,「影,妳有沒有去看醫生?咳嗽咳好幾月了不是?而且,比之前更為嚴重呢。」
「小蘿莉,怪叔叔不是特地打電話聽妳說教。」影苦笑試圖想轉開話題,「對了,小蘿莉妳的經紀人是哪一位啊?男的女的?是タチ(Tati)還是…?」
「除非妳答應我妳要去看醫生我才要跟妳講。」氣急敗壞的我開始拿這個當條件。
「算了,妳不想講我還是有辦法查到。」她透出一副無所謂的口吻,一點都不想去醫院做檢查。
「妳非要我架著妳去醫院妳才高興嗎?桐生影。」聽見她竟是如此不在乎的口吻,我火大地語出她的全名。
「會啦,我會去看啦。等到把下一個case接完,我就去醫院,妳說這樣好不好?」影似乎知道我真的生氣了,她開始連哄帶騙努力地安撫我。
「有什麼case比妳去醫院還來得重要?」我皺了眉,仍舊不悅。
她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笑笑地念著我笨蛋後,便草草結束通話,「響,我手邊還有會議要開,不多聊了。」
「嗯,自己的身體可要好好保重。」明知道她不會將我的話聽進去,但是該叮嚀的我還是叮嚀。
「我會的。」影笑了笑,低柔的音調讓我有了放鬆的安定。雖是獨自一人住在公寓當中,卻也因為這通意外的電話,擁有十足的充實。這樣的充實感及幸福感,更讓我能努力地加把勁,進入到Model的圈子中,與我所迷戀的影,再度相會。
Model常識參考文獻:
1.妳也可以成為模特兒,廖翊君著,行遍天下出版社
(47):疤
結訓後的一段時日,從學校下課回來或是有空堂的時候,不是窩在公司弄著自己的Model Card,就是跟著前輩去場外看實習實戰經驗。有時幸運點會收到試鏡的通告跟著經紀人去試鏡,但往往都是當陪襯的比較多。身為新人的我們,總是會碰到比我們還要資深的Model相互較勁,公司也比較喜愛使用資深的學姊們以及媒體嬌寵來擔當他們的所想要的Model訴求。當然,這個時候經紀人就會努力安慰我們,也希望我們能夠更在加把勁,擺脫生澀、好好的表現自己。但是,更讓我不解的是,身旁的同期生一個個都開始慢慢有Case在接,我就猶如被冰凍一般地成為經紀公司最悠閒的Model。
有時,學校下課跑到經紀公司閒到發荒的我,不免會時時問起,「究竟到什麼時候才有case呢?」
我難免會有所心急,但經紀人卻苦笑連連地告訴我,「就快了、就快了。」
“就快了,到底是多久啊?”我繼續皺著眉頭,在經紀公司裡頭發呆,等到發呆到一個不行的時候,就會和經紀人報備回家複習功課,或者是偷跑去旁聽之前所聽過的進階課程。
「Crystal,妳怎麼又跑來了?結訓後不是有case嗎?」老師看到我,不免都會好奇問個幾句。
我吐吐舌頭說,「可是我的經紀人一直告訴我就快有了、就快有了。所以我也不知道我到什麼時候才能夠接case。」
通常聽到這些話的老師,都若有所思地告訴我,「反正妳好好努力加油,總有一天一定會有case的。」
當然我也知道這些是謙虛的客套話,更讓我覺得自己似乎被經紀人冷凍起來。後來經紀人總算告訴我事情的結論及真相,才讓我明白原來指明我廠商的攝影師大約還要兩三個星期之後才能回來接手這個case。
「既然這樣,廠商那邊怎麼不考慮換攝影師呢?」我天真地向經紀人反應。
當然經紀人也很無奈的跟我說,她老早就反應過了,但沒辦法就是沒辦法。畢竟那家廠商和攝影師合作很久了,他們相當重視這位攝影師,而且聽說這位攝影師趁著我才剛簽完約沒多久,就和公司的高層要我這位Model了。
「那個攝影師是哪位攝影師啊。怎麼我才剛簽完約沒多久,就—」剎時,我恍然大悟。是啊,除了那個人還會有誰令大家這麼頭痛不已呢?
『要是真不湊巧接到某隻不聽話又該死小蘿麗的case,我一定會不給面子的不拍就不拍,翹班就翹班。』突然我想起幾個月前,影對我下的戰帖。既然她早已事先聲明過,絕對不會放棄這個欺負我的好機會。既然這樣,我也只好順從某個大牌攝影師的任性。只要是沒有外場跟著資深Model實習的時候,我不是乖乖地在經紀公司裡被當成棄婦,要不然就是乖乖回到家中溫習功課。不過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待在家裡比較多,留在公司的時間比較少,畢竟我的經紀人手邊還有四五個Model要處理,理所當然我便成為她目前比較顧不到的一個Model。雖然成為公司的孤兒,但至少在被Mignon喚進她的辦公室時,一團混亂的大家也比較沒有注視到我這個人。
尾隨Mignon一同進到她的辦公室這路上,Mignon被不少人攔阻、也被不少人諮詢,當然大家的目光都焦距在我身旁那美艷動人的Mignon身上,站在遠方的我,只能夠靜靜地等待Mignon把事情處理完畢。
「Crystal,走吧。」處理完事情的Mignon,喚著她身後的我。我一聽到喚呼後,便繼續靜靜地跟隨著她直到辦公室。
一進到辦公室、關上門後,Mignon便如往常一般,開門見山地談起家裡的事情,每當母親訴說家中的事情時,我會慢慢細細地聽進心底。她知道,我離家這麼多年不可能不掛念家中的事情,而我也早就明白,生在這個豪門世家,就算是死,也無法擺脫『天曜紋』這個的姓氏。13歲離家那一年到現在,算算差不多也將近有四年的時間。四年時間不長不短,卻也讓我和『天曜紋』這個家形成陌生的平行線。家裡的人,想知道我這四年的一切,我又何嘗不想明白家中這四年的時間?就所多麼不願意了解,也無法逃避這個現實,所以我選擇面對,血淋淋地面對那四年的空窗期、真實地面對『天曜紋』這個家族以及我的未來。
「響,今天晚上有沒有空?」
響,這個名詞。似乎成為我們之間的一把鑰鎖,只要母親一述說這個名字,她便不在是我的上司,而是我美麗溫柔的母親、令我過去心動不已的母親。
「今天晚上的話,若是經紀人沒有事情要吩咐的話,我就有時間。請問…有什麼事情嗎?」我扼要地說明自己的行程後,怯切地問起筆直站在我面前的母親。
「妳難道忘了嗎?今天是妳父親的生日。」母親捻笑,她走到我身旁輕撫我的雙臉,「妳要不要回去看看妳父親?響。」
她的舉止、她的氣味,依舊動人。更讓我無法停止自己內心的騷動、也無法忘懷自己曾經是這麼的深愛她。
「可是,我還是個新人,若是跟著您回去,恐怕…」我避開母親的眼神、迅速低頭,一想到自己的任性帶給家中的創傷,心中仍舊有所愧疚。
「既然這樣的話,那麼換我們到妳所住的地方一同慶祝妳父親的生日如何?」母親瞇眼笑著,伶俐的神情,更讓我發現自己和她的雷同。
「這樣更不好吧?勞師動眾的…」要是全家大小一同出巡,更會讓我擔憂自己的身份曝光。
「所以,妳就回來作客吧,響。倘若曝光了,我們還可以講說,妳是代替目前還在國外工作的Joe和Christine來的。」母親已經連後路都幫我想清好了,再多做推辭就是我的不孝。
「嗯,好。」我點點頭,答應了母親的請求。
沒料,我的答應,竟讓母親欣喜若狂地將我抱擁,「響,我的乖孩子。謝謝妳。」哽咽的她不停的顫抖,這樣的舉動更是讓我無地自容。
家族的傷,是我造成的。然而能夠治癒家族創傷的人,也是我。緩緩抱著母親的脆弱的身軀,不知從哪裡得來的勇氣,能讓我筆直地站穩。沒有崩潰、沒有激動,只是想好好地化解家族的傷痛以及我所形成的那道任何人都無法言語也無法提起的疤痕。
「那麼,妳快回去辦公室整理整理東西吧。我會在大廳妳的。」哽咽的母親慢慢恢復平靜,她笑著要我快快整理好東西,陪伴著她一同回去。
「好。」我應了聲,隨即前往自己所呆的辦公室,支會忙碌的經紀人要回去用功之後,飛速地前往大廳。
到了大廳後,母親早已坐在沙發上等候我的出現,「Crystal,」她瞧見我的身影,優雅地起了身走到我的面前,「我們走吧。」母親態度大方地牽著我的手,一同離開經紀公司的大廈。
離開大廈的我們,隨即坐上等候多時的豪門轎車,一上車,我便看見乘載我十幾年的藤井叔叔(司機),藤井叔沒有什麼大變化,只是臉上的皺紋又多了幾條,平常不喜歡戴的老花眼鏡,卻無法不服老地戴上,令人安心的白手套仍安穩地握緊方向盤。
「藤井叔,今天有小客人,所以一路上都要多麻煩您囉。」母親立即向藤井叔招呼我這位離家已久的客人。
瞧見我的藤井叔(司機),也好奇地問著姿態優雅的母親,「夫人,難得看到這麼美麗的小客人呢。」
「是啊,藤井叔。」母親燦燦地笑應,「她和小響也差不多大小呢。」
「小響小姐啊。」藤井叔點點頭,心底頭有無限的感慨,「我到現在還是很擔心大小姐,也很擔憂她這四年多究竟過的好不好?」
聽到藤井叔的感慨,我便更加的心虛。連藤井叔都這樣感慨萬分的話,那麼日夜照顧我的奶媽以及姊姊們又是抱持怎樣的心情呢?一直被我冷落的父親以及我完全不在乎卻老是黏著我、纏著我的弟弟,又是擁有怎麼樣的感傷?想到這,我的內心不禁苦痛不堪、萬分懊悔。我竟然不顧一切拋開許多深愛我的人擅自離家!我竟然不顧許多深愛我的人的心情去逃避現實!這四年的痛,我該怎麼彌補?我又如何能夠彌補呢?
平靜的內心,開始波濤洶湧,發現我異狀的母親,則輕撫我的臉,和藤井叔講也對著愧疚萬分的我述說,「藤井叔,這是響所抉擇的她的未來。無論如何,我們都應該給予祝福的,是吧?」
「是啊,夫人。您說的一點都沒錯。」藤井叔瞇起他的魚尾紋,得意的述說,「這也就是我們所喜愛疼愛的大小姐的一貫作風,若是大小姐現在能夠正正當當的活在這個世上,也一定是了不起的人物。」說到這,似乎想起什麼什麼的藤井叔開始頻頻和我道歉,「唉阿,我還真失禮。竟然讓小客人聽到那麼多有關大小姐的事情。小姐,真是不好意思,我讓您感到彆扭了。」
「沒那回事、沒那回事。」猛搖頭的我,緊抿著下唇,想告訴藤井叔其實自己就是讓他不斷擔心、讓她不斷稱讚的『大小姐』,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發現到這點的母親,她替我製造一個大驚喜給藤井叔,「藤井叔,等一下回到府內,我們家的小客人會給您一個大驚喜喔。」
「夫人,您真是愛說笑。這是我第一次和小客人會面,怎麼能承擔的起第一次見面小客人所給的大驚喜呢。」藤井叔笑了笑,「這份驚喜就留給您和老爺吧。」
「藤井叔,小客人所給的這份驚喜固然會留給老爺。然而,您到現在真的就沒發現到,我們這位小客人和那位不聽話離家出走的大小姐很像嗎?」
「響大小姐!?」藤井叔透過後視鏡不停地端詳我,睜大細長的雙眼的他,恨不得想站在我的面前直視,「夫人,您不是開玩笑的吧。」藤井叔驚愕不斷,卻露出無限的喜悅。
母親笑了笑,她沒有和藤井叔再多說些什麼,只是細細地叮嚀藤井叔好好開車。就這樣,我和母親在藤井叔安穩的駕駛技術下,回到四年從未回去的『天曜紋』家。藤井叔將車子停到房子正門口後,傭人哥哥們就隨即打開車門,伺候我們下車。
「夫人,今天有小客人啊。」傭人哥哥們如藤井叔一般,瞧見我一眼後,問著母親。
「是啊。」母親笑應地點點頭後,便隨同我一同下車。
「夫人,能再請讓我多看看響大小姐一眼嗎?」就在我們下車的瞬間,藤井叔離開駕駛座、站在車旁,他懇請母親讓他細細地端詳我這位將近四年不見的任性小孩。當然,藤井叔這句話,讓身旁的傭人哥哥們引起一陣驚愕的騷動。
母親也很率性答應藤井叔的請求,讓以往不斷載我上下學的藤井叔好好地將我看在眼底,「響大小姐就算離開天曜紋家四年多,整個氣質和個性卻怎麼一點都沒有變。」藤井叔顫著抖,緊握我的雙手,「我真的很高興能夠像現在這樣瞧見亭亭玉立的大小姐。」
「藤井叔……」我抿著笑容,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這四年來,讓大家那麼的擔心及痛苦,心中的愧疚仍舊是耿耿於懷。和藤井叔簡短寒喧了幾句後,我尾隨母親的身後和她進入大廳。當然,身旁的傭人哥哥們也是不停地端詳我的樣貌,嘴角也不時透出欣喜的笑靨。
「夫人,您回來啦。老爺在宴客廳等您。」到達大廳後,管家便向母親傳達一些訊息,母親也告訴管家今晚會多加我這一位小客人。管家聽了母親的訊息,便立即地和我打招呼,「這位小小姐,歡迎您蒞臨老爺的生日宴會,等下我會請專人帶您入場。」
聽到這話的母親,隨即和管家說,「佐伯管家,我帶她入場就好了。」
「夫人!??」管家不禁驚訝,因為這是他第一次聽見母親要親自接待像我這樣年紀的客人,好奇的他,不免也對我多看了看幾眼。等到管家將我仔細端詳後,他便和母親提問,「夫人,訴我直言。為什麼這位小姐似乎似曾相識。」
「佐伯管家,您當然似曾相識了。因為她就是讓你們大家一直擔心她擔心整整四年多的大小姐啊。」母親搭著我的肩,燦燦地和我們家的大管家說明。
佐伯管家一聽到是我,便欣喜如狂地通知在家裡工作的個個人員以及我的奶媽,「夫人,我該告訴老爺嗎?」佐伯管家帶著我們走到餐廳時,大喜的他問著美麗的她。
「不了,要是老爺看不出來站在我身旁的就是自己的女兒的話,我也無話可說了。」母親笑了笑,她堅信父親一定會認得我這個離家四年的長女。
「為什麼呢?」聽到母親的言語,我好奇地問著身旁這朵嬌豔成熟的玫瑰。畢竟說實話,從我有意識到現在,我和父親簡直是完全沒有說到什麼交心的話,簡單的寒喧還有傾聽我會做,但是真的要我敞開心胸將自己的真實裸露給父親,就算在怎麼努力我還是完全做不到。
「因為他是妳的父親阿。」母親勾著我的手,笑燦地與我同進入宴會廳裡。
走進餐廳後,讓我意外發現到,餐廳裡頭除了家裡的人之外,一點都沒有外面來的客人或者是父母親的朋友。
「老爺,夫人來了。」佐伯管家先代替我們和父親傳了訊息,便稍稍退下。
正在和應該就是我弟弟的國中生對話的父親,這下才正視到站在餐廳門口的我們。
「Mignon,妳回來啦。」瞧見我們的父親還有弟弟從餐廳的另一端走來,父親和母親問暖後,便不停地注視在母親身旁的我,「這位是………」父親的神情,訝異又帶點驚喜,他很想確定我就是他的女兒,始終還是拋下寄望、略帶疑問地問著母親。
「徹,我帶小客人來,您不介意吧。」母親滴滴柔柔地喚呼父親的名字,那是一句毫無距離的言語,一句甜進心中的夫妻對話。
「喔…是客人啊。」父親點點頭,滿心歡喜的喜悅灰飛湮滅。
然而在一旁的弟弟,似乎早就知道事情的真相,不捨地和母親訴說,「母親,您就別再作弄父親,剛才我就從大家的口中聽到訊息了。」
「唉,徹。」母親笑著搖頭,「你看看,這兩位孩子的聰明絕頂究竟是遺傳到你,還是我呢?」
母親充滿自信地向父親宣稱她優良的基因,被母親騙到一楞一楞的父親這時才回過神來,「可不是嗎?就是因為這兩位孩子像妳,才會這麼叛逆主見。」父親的言行中透出滿滿的喜悅,他從沒料想到我會回到這個家、也沒料想到母親竟然給他那麼大的生日驚喜。
「這有什麼不好的?」母親搭著我的肩,自傲的訴說,「瞧瞧看,妳女兒這四年多是不是比以前更來的堅強許多?」母親邊說,邊要父親仔細瞧瞧我這位任性的孩子。
「確實。」父親透出欣慰地笑容,也應著他面前伶俐透頂的母親,「我現在才明白,為什麼今年我的生日,妳只打算讓家裡的人陪我一起過。」
「與其叫外面千百個政商名流來慶祝生日,倒不如像這樣過生日比較實在,不是嗎?」母親瞧了我和弟弟兩眼,我們倆也紛紛默認。
父親則是完全沒有母親的法子,只是應應笑地張望著我,「嗯,妳越來越像妳母親了。」這簡短的語句,語出父親這四年之間的煎熬。
父親心中的梗和痛,除了母親明瞭外,其他人是不會明白的。然而,弔詭的是,為什麼現在的我竟然能透過這簡短的語句,瞭解父親心中的感覺?父親還是和以前一樣,該說的他會說,但是不會對說多。但為什麼,以前的我始終不知父親的想法,而現在卻像開竅一般的明瞭呢?不,不應該說這樣。應該說,父親老早就知道我會明白他所說的每一句話,然而過去的我始終去選擇迴避、選擇忽視,更不想多做心靈上的回應。自私的我,就這樣封殺自己的父親長達十幾年的時間,到現在我才真正明白父親是多麼溺愛這麼任性自私的我,是多麼包容他叛逆的大女兒,更讓我感嘆,事情總是要到這樣的地步,人才會恍然大悟。
走到這個地步,看透這個家中一切心結以及苦痛的我,回應父親最真切的答案,「外表是像母親沒錯,但我的思考模式和個性,絕對是遺傳到你的,父親。」
聽到這話的父親透出喜悅的笑容,並且不斷的訴說,今天是他這幾年過過最美好的一次生日、也是這幾年收到最棒的生日禮物。
就在父親欣喜地打開溫暖的序幕下,管家也順水推舟開始上餐。用餐的過程中,父親和弟弟不斷問著我這四年究竟過的怎麼樣?發生了什麼事情?這滿滿的四年,就算是花上三天三夜也無法完全說明,所以只能輕描淡寫的講述被影撿回家,被Joe爸爸還有Christine媽媽收做養女、碰到許多的人、也碰到許多朋友…諸如此類的事情。至於我和影的戀情,到最後我還是緘默不已,坐在我身旁的母親更是好心地跟著緊口。畢竟我們都知道,真讓父親知道這件事情,他絕對會殺到影的家中當面和他質詢。父親固然溫柔,但是依照父親能夠在這種複雜現實的社會中把天曜紋家的企業鞏固茁壯的實力,很難不去想像他究竟會用啥麼手段去封殺那位放蕩不羈、到處激情的影。就這麼,四個人簡簡單單地享用了一頓晚餐、也享受慶生和團聚的時刻。
這樣的歡喜氣氛,很快的就被時間給打散,父母親紛紛殷勤地問我是否要在這裡過夜?雖然很想這樣做,但是手邊的課業讓我無法接受他們的好意。
「明天早上有個考試,我該回去複習了。」我笑笑地推辭後,續語,「有時間我會回來和您們聚聚。」
「嗯,我們等妳。」父親穩重地應笑,也深信總有一天我一定會回到這個家中。
簡簡單單地和家人們道別後,管家便護送我到大門口,途中還碰到欣喜若狂奶媽匆匆忙忙地跑來看我。她輕捧我的雙臉,心疼不斷地說著我瘦了,憔悴了。看見奶媽心的模樣,我不禁緊擁這位一路從我出生照顧到現在,盡心盡力照顧我、愛我的她。
「奶媽,時間不早了,大小姐也該回府了。」我和奶媽問暖的舉動,一直到不停望著手錶看的佐伯管家提醒我們為止。
「大小姐,您要好好保重身體,有空一定要回來看看我們喔。」奶媽不捨地要我好好照顧自己,我也給她肯定的答應。百般心疼我的奶媽,就這麼一路陪著我,直到我坐上藤井叔的車,才放心地進到屋內。
坐在藤井叔的車上,我不停地望著身後那棟富麗堂皇的家,而這個家,便是培育我一切的家、我無法抹滅的家、被我不斷傷害的家,以及擁有深愛我一切家人朋友的家。
我不知道今天的舉動,會不會讓這個被我傷害的家有一絲絲的慰藉?更不敢奢望這道被我傷害疤痕會因為這樣的舉動而消失。但是,回到天曜紋家的我,能夠確信的一件事情就是讓大家能夠將這四年之長忐忑不安的心給平撫下來。至於那道血淋淋攤在眼前的疤痕,我一定會盡自己的心力讓這道令大家心痛的疤痕漸淡消失。
(48):出道
「Crystal,通告下來了。」慶祝父親生日後的沒幾日,一進到辦公室的我,便聽到這個喜訊。
「真的嗎?」被課業疲勞轟炸的我,立即振奮起精神。
我急急忙忙地問著經紀人案子的內容,然而經紀人卻是不及不徐地把我抓到小會議室裡頭,慢慢地述說,「Crystal,首先我要聲明幾件事情。說實在話,我真的很想建議廠商換掉這個攝影師、也很想幫妳推掉這個case。一來,廠商不肯、二來,公司高層也已經和攝影師談好這個契約,所以我沒辦法推掉。畢竟,這是第一次的case,第一次的case就碰到這個傢伙,我真的很擔心。」才剛剛坐在椅子上沒多久,經紀人便開始說明她的反對立場,顯然看出,她很不喜歡影、更清楚影對Model的放蕩不羈,「我想妳也應該知道桐生老師的傳聞究竟有多麼的『豐功偉業』,因此我要在這裡警惕妳,並且和妳說明,第一次和桐生老師合作是有相當程度的風險,只要讓她感到不滿意,那麼妳日後的生涯會很辛苦;但是,妳真的能讓桐生老師感到滿意的話,妳的身價就會水漲船高。」
「而若是一不小心,又被桐生老師看中的話,身價又會因為緋聞而迅速跌落,是吧?」我語出經紀人欲言又止的結論。
「是的,所以妳更要小心應對。我說過了,這是妳第一次case,所以要更加小心才行。」
「是,我了解了。」輕輕應聲的我,心底十分地感謝眼前這位不斷擔心我的未來生涯的經紀人。
「妳能明白就好。」經紀人放心地點點頭後,便開始談論這個案子的一些工作項目以及需要多加注意的地方,「這個案子從這個週末開始,所以千萬不要遲到了。到達現場後,我會再和廠商還有攝影師溝通的,到時候一切都要聽我的指示動作,知道嗎?」
「嗯,我明白。」從頭到尾,都是經紀人不停地再和我述說案子的事情,她認真的模樣,更讓我振奮精神地去面對起步的未來。畢竟,我跟她都明瞭,雖然我比同期生還要更晚起步,然而這個遲遲到來的起步,卻成為我究竟可以成功或者是失敗的關鍵。
case講到最後,經紀人開始透出不可思議的模樣,「我接觸桐生老師不下數次,也看過千百個的Model。我不懂,不太接新人case的桐生老師,為什麼那麼堅持就是要妳。我也不懂,為什麼妳會讓我有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Crystal,妳究竟是什麼人?」經紀人不斷地疑惑,緘默的我則始終保持緘默。
「算了,說不定到現場就可以知道謎底了。」經紀人瞧見我的沉默,發現自己絕對無法在我身上得到答案後,用了消極卻又最真實的圓場方式來圓場。討論到最後,經紀人將她該告訴我的事情告訴我之後,便要我好好地準備週末的重要case、更要我繃緊神經,好好面對這一次的關鍵起點。
「我會的。」輕輕行禮和經紀人道謝後,經紀人便說這裡已經沒有我的事情,並且要好好回去休息、調整心態來迎接忙碌週末的到來。
照著經紀人的吩咐,拎著書包的我乖乖地離開辦公室,沒料,Mignon竟在外頭雍容自在地等著我,「週末就要接桐生的case啦?」
「嗯。」我點點頭。
「聽說接她的case會很辛苦,這幾天好好儲備體力、好好的休息,知道嗎?」Mignon細細地叮嚀。
「所以我才一直從結訓休息到現在啊。」我笑了笑,一方面要Mignon別過於擔心、一方面也冷諷那位放蕩不羈的人。
「原來桐生早就安排妥當啦?」Mignon有些訝異。
「應該是吧。因為接下來的日子,就是日以繼夜、甚至還要翹課地接受她的案子吶。」
「是嗎?但我覺得她應該不會讓妳太『幸福』才對。」Mignon意指,影不會那麼簡單就讓我順利地當上Model的。
「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我笑了笑,和Mignon有一同默契地結束話題。她再度捲進繁忙的事物裡頭,我則回到自己的公寓家裡頭,謹守高中生該做的本分,並靜靜的等待週末的到來。
離週末雖然有一段時間,但是在課堂上的我,整個心思都飛到週末的未來時空去。大概是恍神的太厲害,我常常被老師叫起來回答問題,甚至會被老師叫去教室外面提著水桶要我好好反省好好清醒。這下可好了,走廊上幾乎沒什麼人走動,而滔滔如江水的授課聲也因為距離的關係有所阻隔,我拎著水桶可說是一路恍神到底,恍神到老師最後受不了,他很想叫我不要來上課算了,但是他知道他用這一招一定會有反效果產生,百般無奈的老師,最後還是把我抓進教室繼續聽他所講的上課內容。我的壯舉,在同學們的眼中可說是難能可見的『異類』,他們十分羨慕我竟然擁有和老師硬碰硬的勇氣。然而,我並不是故意要這麼頂撞老師,卻也被老師視為頭痛的眼中釘。無奈連連,只好重整自己的心情回到課業之中,這樣做不但可以平撫老師的心,也可以讓時間更快地流逝。
週末,懷抱滿心期待的週末總算到來。幾乎整夜睡睡醒醒的我,意外地精神氣爽,我以最快的速度梳妝完畢後,立即飛奔到經紀人所告知我的地點。當我到達指定地點時,就發現熟稔的工作人員早就在現場待命。
「Crystal,妳怎麼那麼早就來現場啦?」我被在現場指揮的Ali逮的正著,看到Ali的我也驚訝不已。
「Ali?妳不是不太待在棚內的嗎?怎麼……?」訝異的我欲言又止。
「喔,沒什麼啦。因為我們工作室的副攝,就是那個真秀啊。這次換她去國外比賽了,所以老大就把我這個虛名的副攝拉過來。」
「真沒想到Ali也是個副攝呢!」聽到Ali講出她自己原本也是個副攝的話,我再度訝異。
「其實沒什麼啦,只是掛名的而已。」Ali吐了吐舌頭後,便喜吱吱地和我訴說,「不過能在廠商還有妳們公司的人還沒有來之前,和妳這樣聊天也真的是挺愉快的。可惜老大沒那麼早來,要不然妳們就可以先見面了。」她替我感到可惜。
「她阿,我老早就不指望她會早到了。」聽見Ali的話,我笑了笑,「影一定是昨天晚上玩女人玩到三更半夜才睡。如果硬要她那麼早起來,苦的不是她可是我們。」
「哈哈哈哈,妳說的沒錯。」Ali大笑後,開始尷尬,「不過我想她就算是睡飽,今天心情也一樣是好不到哪裡去。」
「為什麼呢?」我撇著頭,疑問連連。
「因為,只能看不能碰。」剎時,低穩的音調伴隨一雙強而有力的大手,從我身後趁虛而入地將我抱住。
「呀啊!!」驚嚇的我大叫,頓時也讓棚內的工作人員停下腳步,朝我們的方向一探究竟。
「看什麼看,Crystal妳們早不就就看過了嗎?還不快點去工作。」某位大牌攝影師露出臭臉,她吼著現場的工作人員趕緊做事。不過,影這樣的舉動卻讓大家頻頻竊笑。瞧見大家竊笑的模樣,影更加不爽地開始對我披頭謾罵,「搞什麼,妳非要鬧到全場人注目才高興嗎?」
「我又不知道是妳…」嘟著嘴的我,被唸的很無辜,頭雖低低卻死不認錯。
「不是我還有誰會這樣幹?」感覺自己佔上風的影,更加狂傲地教訓。
「妳不是說過攝影界有很多像妳這樣的怪叔叔嗎?所以我才…」更加無辜的我,更死命的頂嘴。
「好好好,妳說的都對。」影搞不定我的伶牙俐齒,反而用更諷刺的消極口吻來打擊我,「算了算了,我也不想和『會動的芭比娃娃』計較。」
「老大,妳這樣當面跟一個新人Model講這種話,是很失禮的一件事情耶。」Ali很明確地說出自己的看法,她明顯是在幫助我沒錯,但是Ali的口氣,卻也讓我有種不舒服的感受存在。
雖然老師、學姊甚至經紀人老早就明確的告訴過我們,我們一進到棚內就是商品、就是攝影師、casting及導演口中的『芭比娃娃』。我們是絕對不能有自己的主見、甚至連自己的意識都不被允許。明明知道這番道理、先前也是小待過攝助的我,應該要很習慣要很容忍才對,要命的是,我偏偏不喜歡自己的自尊被這樣踐踏、被這樣糟蹋。
狂咳的影大概發現到這一點,她趕緊糾正Ali的話,「笨蛋,妳這樣講才更失禮吧。我當面說,總比在背後偷偷摸摸說還好要吧?」
「哈哈哈,影老大,妳果然碰到『小響』,就心疼、沒輒了吧。」瞧見Ali賊笑的模樣,我們倆個才恍然地悟地發現自己上了Ali的當。
「趁廠商、Model們還有Crystal的經紀人還沒來之前,妳們倆個慢慢『恩愛』喔。我不當『電燈泡』打擾妳們小倆口了。」狂笑的Ali,逃跑開溜地離開我們的身邊。因為她知道,要是繼續待在現場,她可能就會慘遭影的拳頭攻擊。
「Ali那傢伙……!!」果真是認識十幾年的朋友,Ali離開沒三秒,影就開始緊握拳頭、怒氣十足。
「別怪Ali姊了,畢竟她和我都知道妳是口是心非的人吶。」我笑笑地邊扳開她緊握的雙手,邊輕問她這幾個月的近況,「影,妳又瘦了。這幾個月都有正常吃、正常睡嗎?」我摸著她瘦骨如材的手腕,略帶擔心地望著身旁的她。
微咳的影,隨手刁了根菸、點燃的瞬間,咳嗽更是劇烈,「有啊,女人照三餐吃,每天都有很正常的睡上三個小時。」
「一天睡三個小時,這哪夠!」擠眉的我,抽掉影置在嘴角的菸,「咳的那麼厲害,妳別再抽菸了!」
「小蘿莉沒資格管怪叔叔。」影再度把我手上的菸搶回來,刁在嘴角的瞬間,開始好奇地問著我經紀人的事情,「妳的經紀人是哪一位?」
「妳不是說就算我不講,妳也可以查的到?」我望著身旁的影。
「是沒錯……」影吐了口菸,咳嗽更是隨著菸吸吐的頻率變本加厲,「只是我想要在確認看看。」
「為什麼?」我疑惑地問著不斷咳嗽的她。
「因為我聽到擔任妳經紀人的是令我最頭痛的管頭媽媽。」影瞬間露出嫌惡的表情。
「管頭媽媽?」這句話更讓我充滿疑問,「為什麼…淺川姊是管頭媽媽?」
聽到我經紀人姓氏的影,黑線到不想接受這項事實,「因為…她和Grace一樣難纏、一樣愛管。」影按著自己的頭,透出傷透腦筋的模樣。
影的這副模樣,可說是很難看見的。除了Grace之外,另一個讓她黑線到頭疼的人物竟然就是我的經紀人。倘若連影都受不了我的經紀人的話,那麼其他攝影師鐵定也會乖乖不敢輕舉妄動的。
不禁,我欣喜地和影訴說,「這樣也不錯啊,連妳都那麼怕她的話,那麼其他怪叔叔也一定很怕她。」
「這倒也是。」影淡淡應笑,她將我摟在身旁,隨性地看了看時鐘,「妳的管頭媽媽差不多要過來了,我先迴避一下。」話後,她當著大家的面前俐落地奪走我的吻,再以飛快的速度消失在現場。畢竟影不想破壞『最後壓軸出場』的金字招牌,這是我還有工作室的大家所都知道的『默契』。
「唉唷,難得她不避嫌,敢當著工作室大家的面前表演接吻Show。」影離去沒多久,Ali便抓到時間走到我身旁開始嘲諷矜持到極致的影,「不過也難怪了,等一下妳的芭比娃娃學姊們、妳公司的經紀人以及廠商進來棚內後,就沒辦法像剛剛那麼『幸福』了。」
「Ali,妳就別再虧我下去了。」緊抿雙唇的我,望著棚內的大家投以曖昧的眼光,不禁漲紅雙臉、恨不得身旁有個坑可以往下跳。聽到Ali的笑虧,更是無地自容,也開始埋怨起把這個爛攤子率性扔下要我收拾的傢伙。
「哈哈哈,說的也是。畢竟妳也算是『被害者』啊。」Ali笑了笑,玩味性地小虧我一番後,便看見拎著厚重資料夾的我的經紀人進到棚內。
「Crystal,我去和妳們公司的經紀人打聲招呼。」Ali立即恢復『副攝影師』的身份,前去招呼我的經紀人,「綾乃姊,妳好阿。」
「Ali,怎麼會是妳來到現場?」經紀人看到Ali也是和我有一樣的表情,「妳們的副攝呢?」
「真秀啊,她去國外比賽了。」Ali笑了笑後,便轉移了話題,「有好一陣子都沒看到妳了,過得好嗎?」
「拖妳們桐生老師的福啊。」經紀人苦笑,客套中略帶諷刺。
「唉,別這麼說。我們才託妳的福咧。」Ali巧妙地帶過經紀人的小諷刺,開始和我的經紀人進行今天的確認。
經紀人和Ali一同確認一些細項事物後,才發現一直站在她們身後的我,「Crystal,離我跟妳說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多的時間,這麼早就提前來準備啊?」
「嗯,是啊。」我尷尬地笑了笑。
「綾乃姊,妳們公司這批新人的素質越來越高也越來越有禮貌,以後有機會希望能夠跟妳們公司多多配合啊。」
Ali間接在我經紀人面前說我好話,不過嚴格謹慎的經紀人卻不領情,「新人有禮貌是本來就是應該的,但願不要越變越油條就好了。」話後,經紀人瞧了我一眼表示告誡後,繼續和Ali對談,「我們公司當然很樂意和妳們工作室配合,不過,對於桐生老師的某些行為,還真的是讓我們挺傷腦筋的。」
「呃…這個…」Ali被我們經紀人小訓了一頓後,開始頻頻賠不是,「這點我們也是有和Boss稍稍建議這件事情過啦。不過,這種太過牽涉到個人行為隱私的事情,只能建議也不能深入去糾正,綾乃姊,您說是吧?」
「是啊是啊是啊,我也不能怎麼樣。」經紀人更是倍感無奈,「不過,我還是很想請您和桐生老師建議一下,資深Model、油條Model我無法管,但請她不要對這些新人Model們上下其手,會嚇到孩子們的。」真沒想到,我的經紀人居然會這麼保護身為新人的我們,她好言好語地開始和Ali勸說。Ali也很認真的考量她的建議。
「嗯,我會反應看看的。」Ali透出為難的神情,「但是事情造成反效果的話,還請綾乃姊多加原諒。因為我們家那位任性的Boss是很叛逆、很故意的。」
一聽到這句話的經紀人開始搓揉太陽穴,「唉—」搖搖頭的她開始長嘆,「好吧。我會再去和我們公司方面的新生Model們多做溝通的。」
「我也會盡量做反應的。」Ali不停的乾笑。
「那今天就請多多指教了。」經紀人90度地向Ali鞠躬後,便喚著身後的我,「Crystal,跟我走吧。」
「是。」靜靜傾聽她們對談的我,急忙應聲後,立即尾隨經紀人的腳步,走到棚內的另外一方。途中,不少在排器具人還偷偷地和我打招呼,我也略帶笑容地回應他們。
「Crystal……」剎時,經紀人拉了長音,語氣中透出許多的掙扎與無奈,「要是真的發生桐生老師對妳上下其手的事情,能避開妳就盡量避開,別乖乖被她吃豆腐,知道嗎?」
「是,我知道。」抿著下唇,我肯定堅定地回應身前的經紀人。
「雖然等一下其他Model來我也會說,但因為妳是這次的攝影師兼casting的桐生老師直接欽點、並且沒參加過這次試鏡的Model,所以我更加的擔心。」這時,擔心我的經紀人透出十足的不安,「更要命的是,等一下我又要跑到其他的攝影棚去,也找不到其他經紀人可以緊迫釘人的監督桐生老師……」
「淺川姊,妳放心。」望著擔心透頂的經紀人,我緩緩地鬆開緊閉的秘密,「棚內的那些人我都認識,不管是燈光助理、燈光師甚至是Ali副攝影我都認識,所以……」
「所以妳才會被桐生老師欽點??」經紀人透出驚訝的神情,「Crystal,難道妳就是那位連公司高層都不願和我們透露、被Grace女王看中的那個女孩是嗎?」看到經紀人不斷愕然地問著我,我嚇楞地不敢再發言。
「怪不得,看到妳會讓我有一種難以訴說的感覺,原來是這樣啊。」恍然大悟的她,笑著敲著自己的頭,「我怎麼會沒想到呢?真的是活糊塗了。」
「淺川姊………」低下頭的我,更加的心虛。
「不過,一聽到妳的background是Grace女王,我就放心了。」拍拍我肩膀的經紀人,總算是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不過,就算是Grace女王是妳的background,也要多加小心,知道嗎?」放下擔憂的瞬間,經紀人仍舊不停的叮嚀。
「是的,我了解。」我笑著再度答覆經紀人千百般的叮嚀,也謹記經紀人告訴我的一切。
「那麼,妳先去後台的梳妝室那邊吧。我要去和廠商討論一些事情。」聽見我不斷堅定肯定的言語,勉強放了下心的經紀人,也因為時間緊湊的關係指使我去後台的梳妝室待命。
「我知道了,淺川姊。」不知為何,經紀人的指使就像是魔法一般地讓我忘卻自我意識,我瞬間變成柔順聽話的『芭比娃娃』(攝影界的愛用詞)前往經紀人指示的地點,靜靜等待下一步的命令、也期待著鎂光燈下的絢爛綺麗。
(49):遍地灑落的鮮血
「Crystal,這麼早就來啊。」陸續進棚的學姊們一瞧見我紛紛露出訝異的模樣。
「嗯,是阿。」坐在梳妝台前的我,立即起身和學姊噓寒問暖。
「妳還真懂禮節。」學姊們應應笑,便陸續找位置坐下。等到她們坐下後我才坐下。
因為還有一些時間,學姊們便開始相互討論今天的case要怎麼應付,也相互聊著一些生活上的知識還有流行訊息,更有資深的學姊們引領我們要如何去克服影艱澀又刻苦的拍攝過程,大家便這麼開始人仰馬翻地討論起來。而在這眾Model之中,資歷最年輕的就是我,我既沒有經驗也是剛出道的新手,只能靜靜聽著學姊們的對談,連插話的餘地都沒有。
正在大家討論熱烈時,幾位不僅資深、還實力豐厚Supermodel的學姊坐到我的身旁,我輕輕地像她們點個頭打個招呼,便又靜靜地看著大家的動靜。
沒料,就在大家討論到忘我的時間點上,那幾位Supermodel的學姊們便開了金口,「幾年前我在影的Shadow看過妳。」學姊們的話讓繃緊神經的我,連回應都不敢回應。
「我記得妳的名字跟影可以串在一起連結,不是嗎?怎麼一到公司、一當了Model就改名了?」開始了,充滿妒忌式的言語攻擊。她們知道我的底子、也打算毫不留情地掀開底牌。
「嵐和泉似乎也很疼愛妳嘛。」這幾位資深學姊翻起四年前的舊帳,「疼愛到我們想欺負妳還被她們阻止的地步。」
「就是說啊,也不想想自己是哪根蔥。以前還是個流落街頭的小ㄚ頭呢。」
「妳若想飛上枝頭當鳳凰,先過我們這一關再說吧。別以為妳能夠在擁有比別人還要幸運的幸運。」這幾位知道我在Shadow過去的資深學姊們不斷地威脅我、甚至更惡劣地想在我的起點就開始封殺我。
聽到這種種的惡言,我雖想反擊,卻礙於處於學妹的身份,必須事事都得聽學姊的話。因此這些學姊們開始處處刁難我,不是要我當倒茶小妹、就是要替她們整理零零碎碎的東西,有時候弄她們的東西弄到自己來不及出場,而被影罵的狗血淋頭。
「搞什麼啊!!妳這新人懂不懂規矩啊??哪有讓我等『芭比娃娃』的事!妳這個Model到底是怎麼當的??」
「對不起對不起。」我頻頻道歉,身旁的學姊們也嘲笑我嘲笑的不停。
這些景象,影固然是看在眼底,她不好說什麼也沒權利干涉。Model文化本來就是這麼現實,學姊學妹制度就是分的這樣明確。所以在這個案子裡我不只被學姊整的很慘,更是被影罵的什麼都不是。
「新人,別礙事!!我看妳去旁邊休息算了!」甚至有一次,我讓影氣急敗壞到她拉助我的手把我趕到角落去。她不屑照我、更不屑浪費底片。看到這番景象的學姊更是自得意滿,她們不斷地搔首弄姿、不斷地試探影、魅誘影,除了想當起壓軸的Model之外,還想成為影的女人。
站在角落,將這一切看進眼底的我,有許多複雜難言的心情,但因為資歷淺薄的關係,我不能多說什麼,更不能多做什麼回應。甚至糟糕到覺得自己極有可能被打進冷宮。不過,後來我證實我的想法錯了。因為接下來的幾天陸續還有幾個學姊被影踢出她的焦距,甚至資深媒體寵兒的學姊也是遭受到這樣的下場。
「什麼跟什麼嘛,自以為大牌就可以跩嗎?」自尊被影踩在腳底下的資深學姊們,在角落不停地囉囉唆唆,有時還會遷怒到我的身上,「看什麼看,沒看過嗎?新人就是這麼不受教。」
看見她們怒氣沖沖的模樣,我更是低下頭什麼話也不講地靜靜待在她們的身後成為可憐的冷板凳。我們雖被影丟到角落去,但她還是會大發慈悲地要我們這些Model回到棚內繼續拍攝。
「新人,妳的臉部表情太僵了,再生動一點。」
新人,是影給我的新綽號,因為她覺得我太菜太嫩又太笨,一點都不適合去當什麼Model,還硬是自告奮勇地摘進Model界。因此,只要是影拍到我為主軸的照片,每每都拍不好,「新人,那麼多人看妳,妳就害羞、僵硬了嗎??我已經說到不想再說了,自然一點、生動一點!!拜託妳用點腦袋行不行??」影這樣公然侮辱我的舉動,簡直是家常便飯天天照五餐開演。
很多人都到看不下去的地步,也有學姊們說,這是她頭一次看到影這麼不把Model當人看待的一次。到最後連那些欺負我的資深Model都憤憤不平地跳出來幫我評理,「桐生老師,Crystal就是個剛出道的新人,難免很多事情都不懂,妳也別再苛責她了。」
「這就是我和新人的協調方式,看不下去可以不用看,我也沒叫妳們看。」咳嗽不斷的影,菸不離手地開始和資深學姊對質,「況且,妳們不是在後台也鬧的挺滿城風雲的嗎?妳們這些資深的只要每天好好地團結想著該怎麼欺負新人,好好的照我的指示拍照就好了。」
「桐生老師,妳!!」資深學姊們被影激怒到暴跳如雷,欺負我的言行也在影的這句冷嘲熱諷下完全破局。
「我真想不到影居然會對待當初在Shadow工作、甚至是和她住在一起過的妳。」在後台,學姊們替我說盡好話,「她果然是把女人當垃圾,玩過就不要!!Crystal,也真是辛苦妳了。」學姊們不禁將我團團包圍,也開始同情我的處境。
「哪裡哪裡……」我笑笑地回應態度大轉變的學姊們,心中更是佩服影居然高招到可以把舊人欺負新人的僵局給圓滿化解。
影代替我成為十足的壞人,甚至有一天學姊們還集體開天窗故意不來地惡整影。
「桐生老師,這下怎麼辦?除了新人,其他Model都說不來了。」廠商那邊工作人員被學姊們的舉動嚇到倉皇失措。
淺川姊更是緊張地和影賠不是,「抱歉抱歉,我們公司的Model一個個都不像話,真的是非常的抱歉。」
看見大家全都傻眼的慌張模樣,狂咳不已的影沒有被激怒也沒有說任何不爽的話,反而是很平靜地抽著菸對著大家說,「沒差,這樣正好。我可以趁這次把之前新人拍不好或是漏掉的地方重拍一遍。」
「啥??」廠商和淺川姊全部傻眼地張開大嘴,他們始終無法相信這句話居然是從影的口中說出來的。
「我話不說第二次。」影踩熄煙蒂,隨手又燃起新的香煙,「準備開工吧。」剎時,殘酷攝影師表情有些變化,冷漠的蠻橫漸漸消逝、反而是化成溶雪一般的纖細軟柔。那是只有我們兩個人獨處時才看的到的神情,也是她真正要發揮她百分之兩百實力的真正面貌。
「綾乃姊,」在開工之前,影當著我的面,意外地和我的經紀人說,「新人目前沒有別的case吧。」
「是沒有沒錯……」經紀人若有所思地問著影,「桐生老師您想做什麼呢?」
「沒什麼。」影吐了口菸圈,「只是想和妳講說,其他人的片子大概都弄得差不多,妳可以不用叫她們在過來沒關係,因為之後的這兩個星期我只想拍新人。」
一聽到這個訊息,淺川姊立即拒絕,「不行,我知道妳想要做什麼,但是我不准!桐生老師,她是一個剛剛出道的新人,我不准妳對她——」
「我知道我知道。」影打斷淺川姊的話,她去除放蕩不羈、吊兒郎當的態度,很認真地和我的經紀人說,「妳所說的話我比妳還清楚,所以之後的幾個星期,妳就帶著新人來、陪在她身旁,行嗎?」
淺川姊被影嚇傻了,她不敢相信堪稱攝影界最會搞緋聞、最不正經的影居然會用這種態度和她交談,「桐生老師,您的是意思,要我在現場監督?」
「妳若是想成全我和新人兩個人獨處的話,我更樂意。」影透出狂妄的賊笑。
「這這這當然不行,好…我答應妳。」淺川姊被影說服,之後幾個星期的行程也就這麼輕而易舉地敲定。
與淺川姊談妥的影,率性地和她答了謝後,喚著大家開始進行今天的拍攝過程之外,也將我拉進梳妝室內。
「我可要發揮實力囉,響……」一手將我推進梳妝室的瞬間,影透出十足地自信在我耳邊低聲呢喃。
「我會如妳所願的,影。」我燦燦地回應著影,兩個人就像是默契十足一般,揭開這為期兩個星期之久的拍攝序幕。
在完全沒有學姊的壓迫下,我逐漸放開自己的矜持,就連化妝師們都說今天的我看起來特別不一樣。我笑而不答,因為在這種時候說再多的話,也只是一種浪費。浪費她發揮實力的時間、浪費一張底片的時間。我靜靜等待化妝師將我定妝、也和後台負責服裝的工作人員進行確認的動作。
「都準備好了嗎?」剩下最後檢查動作之時,經紀人淺川姊,有些好奇卻也有些擔憂的走到後來台探望我,「真擔心妳一個人無法應付桐生老師的要求。」
「綾乃姊,妳放心。」這時,跑過來指示入場的Ali在淺川姊的身後告訴她,「Crystal這位老是愛隱藏實力的小朋友,絕對沒問題的。」
「隱藏實力?」淺川姊笑笑地搖頭,「妳們桐生老師是絕對不會輕易讓Model隱藏實力的不是?」
「所以她之前才會被訓的那麼慘啊。」笑燦的Ali淺淺地打發淺川姊幾句後,便催促我進到棚內,「時間差不多了,去棚內吧。老大在那邊等妳。」
我微笑應聲,拉著裙擺便飛速地奔向棚內。
望見我從後台出來的影,邊咳嗽邊和大家喊呼,「芭比娃娃來了,大家各就定位—」影的這話,讓原本稍些鬆懈的大家,隨即繃緊神經地全力以赴。看著棚內的狀況一切穩定就緒後,刁著菸的她大搖大擺地走到我面前,「妳可不要再像前幾天一直給我出紕漏,到時候我可是會毫不留情的封殺妳。」影威脅的意味相當濃厚,甚至不惜搬出要把我封殺的殺手諫。
「如果我這次再達不到妳的要求,儘管封殺吧!影。」我笑眼瞇瞇地回應眼前的影。
回以笑容的影,更是透出狂傲的自信,「我們開始吧。」她將我靜靜地拋在鎂光燈的照耀之下,並且回到屬於她的幕後。
「Crystal,」拍攝過程中,只要影喚一聲我的名字,不用她多加提醒,我便隨即修正自己的動作,「對,就是這樣。別動。」她的言詞雖依然犀利冷漠,但語調裡卻透出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十足柔情。
當然,剛開始的幾三天影還是非常衿持,她越衿持我就越不自在、她越冷酷我就越彆扭。到最後這個人稱『不把Model當人看』的攝影師,知道原來是因為她本身讓成為Model的我如此彆扭之後,她開始改變自己的作風、也緩緩放掉自己冷漠的矜持。影比我還要更清楚,她要是在矜持下去鐵定又拍不出好照片。這個絕對不會在眾人面前放鬆自己的大牌攝影師,開始忽略身旁的人,漸漸地解放自己,這空前絕後的舉動,不只大家驚愕、更讓大家佩服我能改變『桐生影』的深厚功力。
「桐生老師,真沒想到妳居然會改變自己的作風。」廠商有時會來巡邏現場的拍攝狀況。他們瞧見拋開放蕩不羈、認真投進工作的模樣,不禁神奇地感到驚訝萬分。
「沒辦法,」影隨手點起菸,點起的瞬間又是一陣劇咳,「新人嘛,自找麻煩的我也只好慢慢引領她。」
在不遠地方的Ali聽到這句話,不禁狂竊笑,因為她知道事實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而我這個新人也做足面子給死要面子的影沾沾自喜的和廠商還有公司的人員討論。
「對了,這個地方晚上還會有其他公司要用嗎?」彈彈菸灰的影,開始和廠商負責攝影棚的員進行確認。
「沒有,這半個月都是被我們包租下來。」翻閱文件的廠商人員確認性地回應影。
「那好,」影點了點頭後,再度詢問淺川姊,「之前妳說妳們公司的這個新人,暫時沒有新的試鏡還有通告是吧?」
「是沒錯……不過……」淺川姊略帶疑惑地問著影,「桐生老師,請問您問這個問題是想做些什麼呢?」
「沒什麼,只是想半夜加班罷了。」若無其事的影,淡淡回應。
半夜加班。全場只要是影工作室的工作人員聽到這四個字開始倉皇恐懼,甚至連手上的東西都拿不穩。
「半夜加班,請問這是什麼意思?」這大概是淺川姊和廠商頭一次聽到影這麼述說,他們不禁紛紛地疑問反應。
「半夜加班就是半夜留下來加班,還需要我再多加解釋嗎?」吐了口菸的影,狂咳不已,「總之就這麼說定了。」扔下菸蒂的她,完全不給廠商、淺川姊有遲疑或者是反對的意見。
「等一下,桐生老師——」看著影再度進到工作崗位上,想要再多加確認的淺川姊,早已挽不回目前的局勢了。
「Crystal,我不准妳有任何意見。」不顧淺川姊反對進到棚內的影,和我說明半夜加班的行程。
「妳都這麼捨命豁下去了,我能夠拒絕嗎?影。」堅定的我笑燦回答。
「乖小孩,知道就好。」冷笑的影輕捏我的臉頰後,再度回到工作崗位上,進行連休息都是一種奢望的攝影工作。
自從影要求大家連半夜都要繼續加班後,在棚內的我們根本是無日無夜的忙碌不停。工作人員還算好只要一逮到休息機會就吃吃東西、補個小眠。身為Model的我還有站在與我對立位置的大牌攝影師,則沒那麼幸福了。我不只要處處滿足她的要求、也被她處處刁難。雖然調整動作這是一個既艱辛又苦痛的過程,但只要影的快門聲一響,我全身的熱血就開始澎湃激昂。那是比做愛更要有快感的靈魂撞擊,影以熱情如火的眼注視我的一舉一動,並且拍下她最想要的及至美感,我則是不停不停地誘惑眼前的她,除了想讓她心中的眼不斷地注視我之外,更想讓她與我的作品更加的完美驚嘆。
我和影彼此相互地勾引牽動,累垮身旁的工作人員、也累垮廠商人員還有經紀人。然而這幾天幾夜操勞下來,最令大家擔憂的,不是任何人而是每天只吃一些東西、濃烈的黑咖啡當水灌、菸每天也抽掉快一條以上,像是著魔一般不眠不休拍攝的影了。
「老大,東西也稍微吃一點吧。」看不下去的Ali,趁著休息時間,塞了一些東西給坐在攝影棚不斷觀察燈光還有思考構圖的影。
「我不要,東西吃下去會想睡覺。」她推掉Ali的好意,狂烈的咳嗽更是苦痛地讓她發顫。
「妳這樣不吃東西,一直喝黑咖啡、猛抽菸,每天又只睡一個小時,這哪夠啊!!」脾氣好的Ali,總算是開口罵著不聽話的影,「妳不是機器也不是鐵人,妳只是個人耶!就算是機器像妳這樣操也會操壞的。」
受不了Ali大呼小叫的影,按著刺痛的頭,「拜託妳安靜點。我的頭痛到快爆死了,居然還落井下石地在我耳旁大呼小叫。」
「那是妳活該,睡沒有睡足、吃也沒吃飽。我說這樣對不對,Crystal。」Ali撇頭問著在一旁精神恍惚的我。
「呃嗯…對。」我心虛的應聲,因為我和影幾乎都是同樣的下場。沒什麼吃、沒什麼睡,只是不停地猛灌咖啡,不停地確認案子的內容。
「唉,我看妳也快差不多了。」Ali搖搖頭、猛嘆息,「算了,妳們高興怎樣就怎樣吧。」她很無奈地離開筋疲力盡的我倆也不想再多說什麼話。
看著Ali的離去,我有點緊張地和影訴說,「怎麼辦,我們被Ali拋棄了。」
「放心,等一下她會抱著一堆食物回來我們這裡,然後再來不斷勸說我們要吃東西。」撥著瀏海的影,有些憔悴地要我放心。當然也正如她所講一般,沒多久的時間Ali就扛著成堆成堆的食物,要我們補充體力。
「小響,妳吃吧。我不太想吃。」在Ali的勸說下影只好開動,不過她沒吃幾口就要我慢慢享用。狂咳不斷的她,撫著自己的胸口難過不已,陣陣暈眩的頭似乎猶如爆開一般的疼痛。
這幾天的疲勞轟炸下,影確實虛弱,工作人員的大家都看在眼底,每一個人都反應她該好好休息,偏偏她的拗個性卻死撐著自己狼狽的身體不斷的工作。
「咳咳咳…咳咳咳…」隨著熬夜天數的增加,影咳嗽的次數越來越多,甚至慢慢出現呼吸急促、呼吸困難的徵兆。
「桐生老師,您該歇息一下了。」廠商人員也開始擔憂這個快連命都不要的影,也建議她該稍做休息。
「沒關係…結案之後我會好好休息的。」影喘了口氣,甚至連香菸碰都不碰地繼續工作。
大家勸都勸不動影,就算我親自出馬規勸還是被她吼到棚內去擺pose,很擔心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的我們也只好乖乖地聽從她的指示工作。日子一久,體虛的影,毛病又更多了,按快門的時候會手疼痛、或者是發麻的現象。
影的症狀一一浮出檯面後,大家簡直快像集體罷工的要求她好好休息,「好吧,我休息。」說不聽的影,只好聽從大家的意見稍做休息,但是沒幾個小時,坐在椅子上休息的她再度喚著大家開始工作。
「桐生老師為什麼非要這麼堅持。」影的堅持,令許多人感到非常的不解也開始議論紛紛。影如此堅持的舉動,我和Ali都明瞭這就是影不喜歡有始無終的個性,但是對於她愛逞強的行事作風,我與Ali也都是大大持了反對意見。
「我原本認為妳們應該很瞭解我的。」影說了令我跟Ali都不是很高興的話。
「老大我們當然瞭解啊。但是像妳這樣糊搞瞎搞的弄壞自己身體,真的很亂來啊。」Ali站出來反擊不斷咳嗽、體重這幾天急速下降的影,「幹麻非要把自己搞成這副德性不可?」
「Ali,妳不懂。」影屏氣凝神地調整自己的呼吸後,再度喘咳,咳到最後連血絲都咳出了來。
「影,妳這樣不行啦。」看到影咳出血絲,我趕緊攙扶影回到座位做好,「等一下我帶妳去看醫生。」
「看什麼醫生,我又沒事……」影皺了眉,微弱喘咳的她開始用氣音說話,「別管我了,妳去棚內吧。」話後,她一手把我推向棚內,咳嗽的症狀更是因此而加速頻繁。
”又在逞強了。”無奈的我不斷地生悶氣,望見眼前的她竟如此任性的狀況下,我也開始不聽話地惹她生氣。
「告訴妳不是這樣弄,妳怎麼還是給我擺這種pose。」不斷喘氣狂咳的影,大步大步地走向我面前開始狠狠修理我,「幾天沒睡好而已,就開始給我出狀況!!以後要是接起case搞到整整一個星期沒辦法好好睡,我看妳怎麼辦。」
「還說我咧,妳呢?幾天沒睡好,身體就一直出狀況。大家都很擔心妳啊!!」我火大了,火到當面和這位大牌攝影師對質。
不瞭解我和影關係的人們,會覺得我的所作所為非常大膽,他們深怕因為我這一句頂嘴而被影封殺、也害怕因為我這一句頂嘴而斷送我Model的路。不過,淺川姊卻沒有前來制止,她大概知道目前這種狀況,只有我能夠處理。
「那妳要我怎麼樣?回去好好休息嗎??好啊,來陪我。我就會好好休息。」影也隨著我的火大開始火大,呼吸急促的她,不斷乾咳、咳到胸口悶痛、咳到滿手鮮血。
看到這一幕的所有人都嚇傻了,在場沒有一個人會料想到,影會咳到滿手都是鮮血,不只如此,她更是變本加厲不斷地咳血,咳到血滴落滿地、咳到白色的佈幕和她飛灑的鮮血形成對比。
看到影的鮮血灑到白色佈幕,我不禁當著眾人的面前大喊她的名字,「影!!」我攙扶跪倒在地的影,並且將她置在懷中。
「桐生老師,妳沒事吧??」大家紛紛跑來,問著倒在我懷中的影。
「放心,死不了的。」在這個時候仍舊好強的影,氣虛地和大家回應。
「這個時候胡說些什麼,笨蛋。」看著影好強的模樣,我拼命罵著她笨蛋。
「不過…能夠像這樣躺在妳的懷中,還真是舒服。」影開始意識不清地胡亂說話。
「傻瓜。」皺眉的我輕拍的臉頰。但是,影卻毫無任何的反應,只是緩緩地閉上雙眼。瞧見影慢慢進入暈眩狀態,我趕緊和周圍的大家說,「影的狀況看起來不太對勁,快打119。」
「119?是、是。」被影嚇到的大家,紛紛慌張不已,他們開始分配工作、也即時對影做一些急救的處理。
「Ali怎麼辦!!Boss的束胸要誰脫阿。」把影扛到後台的休息後,為了能讓影能夠比較舒服一些,工作室的工作人員打算脫掉影的束胸。問題是,若是影醒過來知道其他人破了她Stone的堅貞,鐵定會去跳樓自殺。
「唉阿,真是麻煩。」猛抓著頭的Ali不知該如何是好的瞬間,突然對著我講,「Crystal,妳來好了。」
「我??」我抖大著雙眼,驚愕地問著Ali。
「對啊。」Ali點點頭,「如果是妳幫老大脫掉束胸的話,她大概不會有什麼任何意見吧。」
「話是這麼說沒錯……」頭低低的我,張望身旁不斷關心影的大家。
剎時,Ali恍然大悟,「啊,對吼!!大家,我們不要圍繞在桐生老師的身旁,免得到時候我們不小心看到她的身體,就會慘遭被荼毒的命運。」原本我以為Ali會瞭解,我會因為幫影脫掉束胸而曝光我和她的關係,沒想到,她竟然是讓大家避嫌地讓我好好褪去影的束胸。
「Ali,為什麼妳要讓我們公司的Crystal替桐生老師來做這件事情?」正當大家紛紛散去的同時,淺川姊不解地問著Ali。
Ali竟笑笑地和我的經紀人講說,「因為除了Crystal,我再也想不到第二個可以幫我們Boss做這種事情。」當然,這句話讓工作室的大家紛紛表示贊同與認定。
既然大家都紛紛贊同,淺川姊也不好再說些什麼。只能乖乖認哉地把褪去桐生老師『束胸』的重責大任交代給我來負責。
等到大家識相的離開休息室後,無奈的我便開始粗魯地脫起影的上衣,以及緊緊包裹她酥胸的束胸,「真是糟蹋。」
每每看到影所擁有的完美曲線,不禁都會想要唸上她幾句。礙於這次的狀況很危及,所以也沒特別再多唸她幾句。然而,就在我再度幫她穿上衣服之時,暈眩的影再一度咳嗽,她咳的不只滿手都是,甚至還噴到我身上所穿廠商的衣服上,咳出來的鮮血逐漸增多,更讓沒見過這番場面的我驚慌失恐。
「影,妳忍耐一下,救護車馬上就來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地將影的頭置在胸口,輕撫她的背想讓她輕鬆些,越又讓她更加的難過。瞧見影那苦痛不堪的模樣,我的心就像被絞碎一般地痛不欲生,不知不覺我落下了淚水,落下連自己都不知道落下的淚水,我緊緊抱住看似暈眩又沉睡的影,也盼望急救人員能夠盡快的到來。
不知道多久時間,Ali率著救護人員打開休息室的門,她望見恍惚不已的我抱擁影幾乎是完全楞傻,「Crystal,急救人員來……」
「患者在哪?」喚醒傻楞Ali的是身後的急救人員,她恍惚一陣後,即時告訴急救人員患者的位置。急救人員立即走向我的面前,並將影抱離我的懷中,他們俐落地將影放置擔架上,以飛快的速度扛往救護車的方向。
一場突如其來的騷動,讓我的思緒完全抽空,剎時,Ali輕拍我的肩、並遞上手帕給我,「把眼淚擦乾吧。」
Ali的話讓我疑惑不已,我不覺得自己有哭,但她還是好心地幫我擦拭掉滯留在臉上的淚水,一邊擦還一邊跟我說,「我要陪同老大去醫院。小響妳不用擔心,在這裡等我們的消息吧。」Ali擦乾我的淚水之後,便急急忙忙地奔向救護車的方向。瞬間,休息室也變得空蕩無比,空氣裡除了鮮血的味道外,還有沉重的不安感。
”為什麼,為什麼不早點帶她去醫院呢?我早應該這樣做的!!”
我緊握自己的雙臂,沉沉自責感不斷不斷的浮現,也不斷地憎恨自己,目前的我只能什麼都無法做地呆坐在這個地方,也無法一路跟隨影、陪伴影進到醫院。無力感沉沉地逼近心中,更是恨不得想拋開model的身分,飛奔到影的身旁。
“但是,真的能這樣做嗎?我真的能夠拋開一切地飛奔到影的身棚嗎?”想到拋下一切陪伴到影的身旁,勢必會被影罵的狗血臨頭、也會讓她深感失望。影比任何人都還要期待我的出道、比任何人還更希望我成為Supermodel。我能背棄她的期望和理念嗎?我能夠嗎?
許多的問句,不斷不斷地盤旋在我的腦海之中。該怎麼樣去做抉擇,我不知道,或許不去做選擇就是最好的選擇吧。
空蕩、虛無的休息室滯留灑滿遍地的影的血跡,那便是我心中空蕩虛無的內心,更是我內心充滿慌張卻不知該如何是好的苦痛。
(50):席捲狂瀾的黑暗
不出我所料,影昏倒的事情,果真上報了。雖不是新聞頭條,卻震撼到Model界、攝影界甚至是演藝界。當然,我的事情也上了報章媒體—讓影拍攝到昏倒的model就是我。很多人帶著諷刺口吻跑來告訴我,我還真是『空前絕後』啊!既是第一個讓影拍攝到昏倒的model,也絕對是最後一個讓影拍攝到昏倒的model。因為這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許多人甚至還懷疑是因為我的關係讓影昏倒在地。隨著圈內的炒作,外界的聲浪漸漸地變大,不少記者們跑到我們公司想訪問當事者之一的我,而擅於處理這些問題的高層們也發下公告叫淺川姊要我先在公寓好好休息,沒事就先不要接試鏡或者是通告。
「什麼休息嘛?這根本就是『凍結』!說什麼一切都是因為妳的關係,這根本就是抹黑嘛。」淺川姊看到公告後,怒氣十足的替我打抱不平。
「就是說啊,也不想想究竟是誰不把model當人看的?」公司們的資深學姊們看到外界的惡意中傷,更是替我感到憐惜,「Crystal才剛進model界沒多久,就發生這種事情,真的是……」 她們說到這,不禁搖頭嘆息。
淺川姊還有學姊們替我伸張公道,確實令我感到非常的窩心。然而我之後到底會怎麼樣?是否因此而遭到封殺?對於日後未來的model生涯,我可說是毫不在乎了。因為,現在讓我真正感到憂心的是那位病倒送進醫院的影,我擔心她的情形、更想知道她究竟是得了什麼病。
整顆心完全飄向影那頭去的我,根本無心關心太多的事物、也不在乎外界究竟把我寫成這麼德性。有聽到消息是說我是『攝影殺手』?或許是,或許不是。畢竟就算我要努力澄清,媒體還是會將它越抹越黑。比較讓我擔心的一點就是,媒體會挖出把我的『真實身分』,身為『天曜紋家長女』的真實身分。
「這一點,妳就不用太擔心了。」剎時,Mignon走來辦公室找我,她知道我所擔憂的事情,也透過某些提示來告訴我,無須別操心自己幕後的最大background會被揭露出來。
聽到Mignon的話,我放心了。當然,Mignon也親口要我沒事就先早點回去,免得媒體們追進來;這陣子也別來公司報到,因為會鬧到人仰馬翻的地步。我聽從Mignon的指示,趁著記者不注意的時候溜回自己的公寓裡頭。就算平平順順沒有任何記者跟隨的狀況下回到公寓,我的心仍舊是無法放鬆。這幾日毫無影任何消息的狀態下,又怎麼能叫我好好地放下自己的情緒、好好休息呢?捧著百般折磨、心急如焚的焦慮情緒,我斗膽地打了手機給影,雖心底早就知道臥病在床的她是不可能接到我的電話,但這也是最快知道訊息的管道。隨著嘟嘟聲的響起,緊張擔憂的感覺更是沉重地壓迫著我。好希望她能夠快接起電話,卻又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小蘿莉,是妳啊。」正當我絕望放棄地想掛掉電話之時,微弱低穩的聲音燃起我的希望。
「嗯。」聽見影的聲音之後,整個緊繃的情緒頓時鬆懈下來,我不知道該怎麼回她,只能哽咽地輕輕應聲。
「剛剛有一群該死的記者們不斷跑來騷擾我,所以響那麼久才接妳電話真是對不起。」她開始和我說明理由,「抱歉,讓妳擔心還讓妳被媒體寫成這樣。」
「沒關係……」影的溫柔細語,讓我整個人情緒崩潰,淚水滾滾的我,不斷地哽咽笑燦,「影,妳究竟是生什麼病…讓妳整個人昏倒,為什麼還咳血出來?」這句話,我講的斷斷續續、亂七八糟,到最後究竟我講了什麼?問了什麼?自己絲毫不明白。
「沒什麼要命的大病啦,只是支氣管炎加疲勞過度加胃潰瘍罷了。咳血是因為為潰瘍的關係,沒什麼大礙。」影輕語,咳嗽的聲音依舊不斷,「倒是妳,哭成這樣…怎麼一點都不堅強呢?」她暗嘲我,卻也透出不捨的心疼。
「妳突然倒下叫我怎麼堅強?」我試圖平撫自己的情緒,也怪罪這位處處令我擔心的怪叔叔。
「妳知道的,我就是不喜歡有始無終啊。」微微笑應的她,便開始談起工作的事情,「雖然這次case因為我的小毛病搞到有始無終,不過大致上的片子還算是可以挑啦。所以…Ali跟我說她提早把case結案,這個case算是草草完工。不過,這下子也不錯啦,小蘿莉也就不用再被我荼毒不堪,還被外界批評了。」影的這句話像是在自圓其說,也非常的詭異不絕。
「幹麻連妳也開始結結巴巴的講話。」我開始吐影的槽,「好好養病、好好休息啦,傻瓜。」
「嗯,我會的。」突然,影的音調瞬間變得很複雜,她也細細地叮嚀我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真想再見到妳啊…響。」
「影,我也是。」我緊握著電話,恨不得飛奔到影的身邊、激情地抱擁我所深愛的她,影也是非常希望我能夠在她的懷抱中。我們都知道新人Model儘量避免傳出緋聞,想緊緊相擁卻無法做到。苦悶的感情,在電話裡頭不斷的宣洩。我們的電話,很難得像這一次如此的長談,談了很多、也談了很深入。心底頭有一種滿滿的溫暖以及十足的幸福,可惜曖於時間太晚,擔心我明天上課的影,不下幾次地問著我,「時候不早,妳該去休息了吧?」
「嗯,好。」被她說服的我,也只好乖乖地入眠就睡。無法再繼續談下去固然可惜,不過隱藏在自己內心的擔憂總算是放了一個大心。明天就算是遲到、就算是被老師罵,也毫無所謂,因為令我的所有所有事情,在影的證實下一一落幕。我抱持充實的心,進入安穩又幸福的夢境之中。
隔日早上,早報的藝能版便出現影所證實的言論,一切都是因為操勞過度的關係,才會造成這場不必要的波動,除此之外,記者也挖出我是否就是她的好友Joe(爸爸)和Christine(媽媽)的養女的事情來問影,當然,影也證實了這項事實,並且述說這種事情並沒必要要否認,養女雖是養女,能夠進model界還是要靠實力,更何況由這位『六親不認只拍實力』、『冷血無情放蕩不羈』的大牌攝影師口中所說出的話,大家也不得不去相信了。
這件事情託影的福,總算是圓滿落幕,我的名聲也在這場騷動中慢慢打響。隨著事情的落幕,公司高層通知淺川姊要我回到崗位上繼續工作。也因為這場風波的關係,讓許多廠商發出許多的通告與試鏡。這成堆成堆的通告和試鏡,幾乎讓淺川姊和我接到手軟,到最後演變成淺川姊會叫我隻身去廠商那邊試鏡、去趕通告,畢竟她底下還有其他model要帶、也有其他該要去處理的正事。
「原來妳就是讓桐生影不知倒地的Crystal啊,真的是一點都看不出來。」
每當我到新的廠商那邊,大家招呼我的第一句話,九成九都是這句話。當然有些廠商不會如此大驚小怪,只是攝影師在拍攝的時候,都會很謙虛地請我放他一馬。
看見他們對我反應,有時候會覺得攝影師還有廠商們,誇張到把我想做一個非常可怕又嚴苛的model,還有其他的人更誇張的把我想像成恐怖的三頭六臂。剛開始雖然不習慣,不過久了之後,也就見怪不怪。不過,因為影昏迷不醒的那一則新聞,讓我獲得不少的庇祐。許多身為怪老頭和大野狼的攝影師只要model名單上看到我的名字,那一次的case絕對乖的跟什麼一樣。就這樣,我變成攝影界人見人怕、令人恐懼的model,但也變成model界萬能神奇的護身符,很多學姊學妹非常喜歡跟我共事,因為她們知道只要Crystal在,攝影師們絕對不敢偷做出吃豆腐或者是當眾辱罵的事情。
「Crystal,有妳在我們身旁真好。」在後台,不管是資深的學姊們還是其他model,一看到我就對我非常的殷勤。
「但是,還真的是看不出妳居然可以把桐生老師整到這種地步呢。」別公司的資深學姊講話會比較直接,但這也是她們一直想像不出來的難解謎底,「Crystal妳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其實也沒什麼……」我低著頭、拉著長音,細細地講出事實的真相,「只是桐生老師半夜加班、不眠不夜、不吃東西狂喝濃咖啡狂抽煙的進行拍攝,是她自己搞壞自己的身體。我可是沒有都做的就被媒體寫到這麼誇張罷了。」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只要聽到真相的學姊學妹甚至是同期生,都會露出十分傻眼的驚愕表情對著我說,「半夜加班??很少會聽見桐生老師會要求加班的。」
「是啊,妳也真不容易。老師嚴苛雖嚴苛,但是通常在棚內第一個繞跑的就是她啊。」大家紛紛騷動不已,「怪不得攝影師們那麼怕妳,因為攝影界最不常加班、最準時離開的攝影師莫過於桐生老師了。」
「原來是這樣啊。」
我草草地應話後,便隨即地扯開話題,畢竟我並不想再讓大家討論到這則新聞、也不太想多加被炒作下去。但是,這幾句無心的閒聊,還是不知不覺再度傳進許多攝影師們的耳邊中。他們恐懼害怕漸漸開始對我這個人產生極大的好奇。究竟我有多少潛力,讓那位不斷追求完美、不斷挑戰自己極限的攝影鬼才不支倒地。蠢蠢欲動他們想嘗試看看,卻又不敢多加深入嘗試。因此,好奇的他們在攝影棚不斷地試探我、測試我,搞到我有點不耐煩,卻也無法控制他們的試探及測試。這番糟糕的狀況弄到最後,攝影師們心中的那雙藝術的眼,完全無法好好地距焦、心思及情緒也跟著煩躁紛亂,甚至逼近死胡同遲遲走不出來。好奇不斷的階段再度又回到恐懼之中,彆扭的他們親自嘗試到後果之後,也不敢隨隨便便在棚內試探我的潛力了。
瞧見他們的恐懼,更讓我感到困惑。我根本就不覺得自己有他們所訴說的那麼可怕,也搞不懂為什麼許多的攝影師會覺得我是個非常可怕、淺力無窮的新人,甚至還有資深的攝影師說,我即有可能成為下一個Mignon。這下可好了,把我和那風華絕代、姿態優雅的母親相提並論,不少新聞又再度把我拉出來當成話題,試鏡和通告更是源源不絕的接踵而來。處理到最後,我不得不先休學來衝刺我Model的生涯。
「Crystal,妳第一個案子的雜誌今天出刊了。」在我和淺川姊在小會議室討論接下來的行程時,Mignon大剌剌地走了進來,並且優雅地把雜誌放在滿桌的紙張上面。
「經理!!」淺川姊立即起了身,神情緊張的她更是要我問候Mignon,「Crystal,快起來問候經理啊。」
聽到淺川姊的話,我趕緊起身問候眼前這位古靈驚怪的Mignon,「經理好……」
「不用刻意招呼我了。」Mignon笑了笑,「行程談那麼久,也應該休息好好喘口氣啊。」
「是,我們明白了。」淺川姊恭敬地應聲,我更是連講話的餘地都沒有。
「那,有空就翻翻這本雜誌吧。不打擾妳們工作了。」Mignon簡短地告訴我們,便回到她的工作崗位上。
目送Mignon離去後,淺川姊也採納Mignon的意見,「我看,我們先休息一下吧。妳也趁這個時間,可以翻翻經理送來的雜誌。」
「嗯,好。」我點點頭,隨即拿起Mignon親自送來的雜誌。據說這本雜誌是國際還算知名的服裝及流行資訊雜誌,也怪不得影會認奮和雜誌公司長期合作。我放鬆心情地翻閱這本雜誌,細細看著影拍攝資深學姊的美麗封面、也開始研究起她的攝影風格。
“她的風格變了。”這是我跟在她身旁多年的我的感覺。照片中少了艱澀的犀利感,卻多添加許多細膩的感覺。影雖然擁有巨擘徒弟以及用自己的實力得到國際青年攝影師獎的堅強實力,但現在的成品比先前待在法國的時候更加的精進。更可以說,她將攝影藝術帶入商業攝影裡頭,讓這刻板的商業攝影多添增她詭異不絕的藝術風格,更讓人一看作品便能知曉拍攝這個作品的人就是攝影界的攝影鬼才—桐生影。
看了封面後,我開始從最後面開始翻閱,瞧見我這番舉動淺川姊,不禁好奇地問著我,「Crystal,難道妳不想看看桐生老師拍攝妳的作品嗎?」
「就是因為很想看到我才從最後面開始翻起啊。畢竟新人應該沒什麼特別顯眼的作品,不是嗎?」我笑笑地應著淺川姊。
「那妳可能就錯了。」淺川姊透出詭異的笑容,彷彿就像是在看好戲一般地觀察我。
然而我沒把淺川姊的話以及笑容放在心上,開始慢條斯理地尋找那兩個星期幾乎日夜不眠不休甚至讓影昏倒在地的作品。不過,在我往後翻到剩下一半不到的份量,我開始皺起眉頭感到不解,「淺川姊,我知道我上不了檯面,可是這兩星期不眠不休甚至讓桐生老師昏倒的作品怎麼會沒有收錄在這本雜誌裡頭呢?」
「誰說沒有收錄的。」淺川姊抽起我手中的雜誌,她率性地翻開雜誌卷頭後,便放到我的面前,「就在這裡啊。」
剎時,我整個人全部傻楞,「怎麼可能…我只是新人而已啊………」恍惚的我不斷地疑問。
「是啊,我也是這麼覺得。畢竟這和契約上所訂定的條件截然不同,桐生老師也因為妳學姊們的罷工事件臨時把卷頭特集的model換成妳。」淺川姊再度將雜誌抽離,細細地翻閱這期的卷頭特集。
「什麼??當時我怎麼沒您聽說過。」我訝異到不能再訝異。
「不想讓新人的妳有太大的負擔,所以我一直沒說。」淺川姊笑了笑後,繼續看著雜誌上的作品,「不過看雜誌上這些相片,一點都無法讓大家相信妳是個剛出道的菜鳥新人吶。怪不得Ali副攝傳達桐生老師的訊息給我說,『鏡頭下的Crystal和實際看到的Crystal早已經是不同的一個人;實際照出來的Crystal又和鏡頭底下看到Crystal的更加的不同、更加的深奧。』」講完這段話的淺川姊賊笑的望著我,「怪了。這本雜誌比妳剛不久完工的case還晚出刊,為什麼後面的水準會和這一本的水準差那麼多呢?該不會妳和Ali副攝所說的一樣,再給我隱藏實力吧?」賊笑的神情瞬間虎視眈眈地質詢我。
「或許是吧。」聳聳肩的我敷衍應笑,「正確來講,是影犧牲了自己的健康換來這樣的作品吧。」
「影?妳叫桐生老師影?」由於太過順口來不及更改說辭,我就這樣被淺川姊逮個正著,「這倒是讓我想起來,桐生老師昏倒的剎那,妳就是這樣親密地叫著桐生老師,甚至Ali副攝還拜託妳幫桐師老師解開衣裳。Crystal,妳…該不會偷偷在和桐生老師交往吧?」果然是資歷深厚的經紀人,一下就能推理出我和影的關係,「不過,我不准妳再和她來往,知道嗎?和桐生老師在一起的model,沒一個是好下場的。」
淺川姊的憂心是無可厚非的,畢竟有太多學姊被緋聞不斷的影搞到身敗名裂,她這樣的擔心是非常說的通的。但是,我和影有太多不為外人所知的一切,面對淺川姊我也不得不坦承一些實情,「淺川姊,其實在我13歲的時候我就認識影,我在14歲的時候早已經跟影在交往。我把實情明說,不是讓否決您的想法,只是您所在意的東西,她比任何人甚至比我自己都還要擔心。」
「怪不得桐生老師會要我這個『管頭媽媽』待在妳身旁監督,原來是這麼回事。」淺川姊意外說出桐生老師給她的綽號,頓時也讓我無心地笑了出聲。
「淺川姊原來妳早就知道影這麼稱呼妳啦?」
「那當然,我甚至要比妳們還更花心思在瞭解這些攝影師、製作、導演、設計師、秀導甚至是casting究竟打什麼如意算盤在妳們的身上。」
「那也真是辛苦妳了。」笑應的我語帶安慰。
「是啊是啊,光對付那群傢伙就讓我夠頭疼了,妳們也不要捅摟子給我多加操心,知道嗎?」淺川姊立即地將話題轉回我們model身上,更讓我不知該如何接招地在旁陪笑乾笑。
「好啦。我想休息也休息夠了,繼續接著討論日後的行程吧。」看我接不下話的淺川姊,繼續地拿起成堆的文件以及她厚重的行事曆,開始和我討論行程。
等到行程既定後,我再度淪陷於沒日沒夜的繁忙工作之中。有時候忙到太晚,難免還是會被不怕死的怪叔叔以及大野狼們騷擾,問我要不要搭他們的便車…諸如此類令人很容易聯想起引人遐思的誘惑。不過,好在的就是只要碰到我很晚結束case的時候,淺川姊都會開車前來載我回去,也讓『管頭媽媽』這個金字招牌檔掉不少不必要的困擾。當然,淺川姊也不是萬能的,有時候甚至她也會被那群人騷擾欺負,這個時候身為Model的我們就紛紛團結起來,不是隔日欺負這些大野狼們,要不然就是派我這個『曾經整到桐生影整到病倒』(學姊們有時候開玩笑的這樣叫我) 的Model上陣惡整。
幸運的是,我的惡整法還算是挺能整到這群大野狼們。因為我只要像影那樣把自己『衿持』起來的話,他們創作的頻率就會被我擾亂,再加上學姊們的不聽話,更會讓這群大野狼們開始吃不消,最後服輸地乖乖收手。這樣幾次相處下來,變成到最後我和別公司的Model們、學姊們也合作愉快,有時候再度合作的時候還會互相打招呼、互相寒喧。這樣的感覺很好,我們雖然處在同業競爭的狀態下,但能夠互相砥礪也互相較勁,整體的素質更是因為這樣而提昇,身為Model們的我們也更加的團結進步。
就因為自己身為Model,不免也會聽見哪個Model和哪個攝影師、導演在交往、甚至是哪個資深學姊在和放蕩不羈的影同居…等等的八卦話題。每一次在後台聽到影的消息,我便會聚精凝神的細細傾聽。不過詭異的事情慢慢發生,影的消息從每天幾乎都可以聽見三起以上,演變成一個星期聽到一次消息,甚至好幾個個月以上根本沒有任何的緋聞或者是其他的訊息。頻繁的訊息轉變到沒有消息、沒有消息演變到再度引起話題—影失蹤了。
這是許多資深學姊們親自證實的訊息,她們說桐生老師自從昏倒之後親自接的案子慢慢變少,這幾個月她甚至沒有接過任何一件案子。雖然影的工作室還有再運作,但許許多多的案子變成全部擔在剛得獎不久回國的真秀副攝身上,這也令副攝大大的吃不消。這樣的話題,讓大家紛紛騷動不已,到最後Model圈、攝影圈全部都知道影失蹤的話題。
“影究竟是到哪裡去了??”
影失蹤的消息一再的被證實,讓好不容易剛上軌道的我憂心忡忡。我不斷地用手機聯絡影,但手機遲遲都是『未開機』、『沒回應』的狀態,甚至到最後變成到連影給我的手機都因為『此用戶未繳費目前停機』狀態,而無法使用。
心慌的我,趕緊再申請一隻新的手機號碼,也斗膽地向淺川姊要到Ali的手機號碼,淺川姊在我不斷的懇求下總算是給了我Ali的手機。當然,她不免還是問我要Ali的手機號碼要做什麼?固不得回應的我,就在淺川姊的面前急忙地打電話給Ali。
聽到Ali接起電話那剎那後,慌慌張張的我報上自己的大名後,正打算開口問Ali,沒想到Ali竟搶走我的話,開始慌張的問我,「Crystal,我打妳手機打了好久。謝天謝地妳打電話給我。老大她有沒有在妳那邊??」
「Ali,對不起。因為之前那個手機號碼是影的,所以錢也是她在付的,所以她們有付錢的話,我的手機也沒辦法通。因此我才辦了新手機打電話給妳。」著急的我也開始猛搶話,「還有,影沒有在我這邊,所以才想說打手機問妳說,影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為什麼失蹤?」
「不知道。自從她出院之後,整個人就怪怪的,有時候上班愛來不來,到最後就根本不來。我狂call老大的手機好幾百遍,她從不接我電話到直接關機甚至還未繳費停機,搞到我也快瘋掉了!」
「Ali妳有沒有去她家、去Shadow找她?」礙於我是個Model,無法大剌剌地跑到影的家去找影,我急忙問著同樣慌張的Ali。
「有,我下班之後,每天就飆去老大有可能會去的地方找老大。可是老大她不在Shadow、也不在她家,我甚至還打給遠在國外忙碌到不行Uncle、Aunt,還有剛回法國的Grace,她們聽到這個消息都非常的震撼。」
「嵐哥和泉哥呢?」
「她們說她們不知道,而且老大也只是輕描淡寫的告訴她們說,這幾個月她可能不會再來Shadow了。」
「怎麼會這樣??」聽到處處找影的Ali也找不到影,我當場在辦公室處於瘋狂崩潰的狀態,辦公室的同仁以及經紀人們看到我這個情形都感到十分的驚愕,畢竟她們完全沒有想到原來我和影竟是如此的親近。
「反正,有什麼消息我會在打電話給妳的。Crystal,這個是妳的新手機號碼,對吧?」
「是的,」我點點頭,「妳有什麼消息儘快來通知我,我要是有消息也會打給妳的。」
「OK、OK。對了,最近我手邊的案子多到不行,所以去找老大的事情我會比較沒有辦法,但是只要一有空,我便會過去找一下老大的蹤跡,在這裡先跟妳講一下。」
「好好,有空的話我也會出去找影的。」和Ali講完手機後,心慌意亂的我頓時注意起辦公室的詭異氣氛。
「Crystal,妳露餡了。」淺川姊長嘆了一口氣,她按著自己的太陽穴,無奈到一個極點。
「露餡??」心都飛掉的我,完全無法反應過來,一直到其他的經紀人以及Model們不斷的慰問我、試問我。
「Crystal,妳那句『因為之前那個手機號碼是影的,所以錢也是她在付的,所以她們有付錢的話,我的手機也沒辦法通。』意思是指,之前的那隻手機號碼,是桐生老師的手機號碼嗎?」其他的經紀人們笑的很詭異也很可怕,更讓我不知該如何接話。
「所以說,Shadow的妹妹,已經和『影』偷偷交往很久囉?」公司內,Shadow老客人、身為Supermodel的資深學姊們,更是搭著我緊繃的肩,虛情假意、不斷地套我的話。
「沒有沒有沒有…」我急忙否認,「那是因為影是我的監護人罷了。」漲紅的臉簡直就像戳破謊言般,著實的承認。
「喔?原來桐生老師是妳的監護人啊?」慘了,聽到這句話我就發現自己的不打自招,更讓學姊們惡意地玩弄我於其中,「光光一個監護人,會讓妳緊張成這個樣子,妳對妳的監護人還真的是仁至義盡啊。」
學姊們這些曖昧不已的言語,更是讓我閉口不敢多說。沒料,看見我緊口的學姊們,就在這個時候當面和我說,「妳和影的事,我們早就知道了啦。」她們笑了笑。
「知道?為什麼??」從出道到現在、極力隱瞞這件事實,一刻都不敢說出實情的我,在聽到學姊的這番話後,十足地困惑不已。
「桐生老師和她所撿到的小ㄚ頭在交往的事情,已經在Shadow傳聞很久了。況且,妳還在新生訓練階段的時候,我們早就一眼看出妳就是影的『小響』了,Crystal。」
「不只我們,連其他公司的Model們也早就知道了呢。」
「雖然我知道學姊妳們很早就知道是我,但是我一直不懂,為什麼學姊妳們會一眼就看出是我呢?我不懂。」
「因為Crystal妳很好認啊。」學姊們相互凝視後,紛紛笑了聲,「不過妳到現在恐怕還不知道,妳在Shadow還有『小Mignon』的這個稱號吧。」
「因為妳和Mignon太像了。所以妳一進到公司,我們連問都不用問,就知道妳是Shadow的小響了。」學姊的話,再度地震撼到我的靈魂。
沒想到,這半長不短的四年,終究還是回到了原點。我不得不證實自己和Mignon的相像,更殘酷的是居然在我倉皇失措想得知影下落時,讓我血淋淋地面對這項事實。是啊,到最後我終究逃離這樣的命運,和Mignon相像的命運;到最後我還是無法逃避,逃避自己面對事實的命運。原本我以為我面對了,但站在這個時點上的我,卻明顯的知道我仍舊在逃避。我還是依舊的狼狽不堪,更讓我的靈魂不斷的腐朽。許多許多負面的情緒不斷的環繞在我的意識,我找不到我的光芒,卻被突如其來的黑暗所吞蝕的一乾二淨。
剎時,學姊們和經紀人們紛紛緊口、不敢再說第二句話,望見我眼神的她們更是嚇的驚慌失措。我不知道她們為什麼突然會有這樣的反應,只知道自己徹底明白到內心中被黑暗侵蝕的苦痛。那猶如深淵一般的暗黑,依舊圍繞著我不停不停地旋轉。越不想靠近,卻還是靠近了。越是不停地掙扎、終究還是奮不顧身的一躍而下。
我想再度尋找那到救贖我一切的光芒,然而任性的她,卻又如日正當中的太陽一下不見的讓我惶恐不已。溫暖的春天瞬間被凜冽的黑暗籠罩,心中的冰雪再度狂瀾地席捲我脆弱不堪的靈魂。
(51):奔波
「既然圈內的大家早就知道妳和桐生老師的事情,我想我就算怎麼阻止,也無法阻擋妳想打聽桐生老師的下落吧?」辦公室的騷動好不容易平息之後,把我抓去小會議室好好冷靜的淺川姊,當面攤牌地和我說個清楚,「Crystal,我不是不瞭解妳的心情、我也不打算阻止妳尋找桐生老師的下落。只是想要妳好好想清楚,萬一消息傳到檯面上,妳好不容易打出的知名度該怎麼辦?妳又該怎麼去應付突如其來媒體的追問?」
淺川姊的緊迫逼問,讓我閉上眼靜心思考。吐了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的我,細細地訴說自己的想法,「淺川姊,若是我說我不在乎好不容易打出的知名度是騙人的,但是我也無法放下突然失落的影。我不會放棄自己的事業、也不會放棄自己親自去尋找影的機會。若是這件事情曝光了,我會很明確的站出來和大家說明這一切的。」這句話冷靜到像是自己脫離形體之外站在第三者角度看待眼前這攤混水一般的冷酷無情,更讓在我面前的淺川姊再度陷入驚恐之中。
「媒體是很恐怖的,妳不怕越描越黑?」她收拾自己的驚恐,再度跳回問題的原點。
剎時,我一陣冷笑,冷到說出現實黑暗的話、冷到講出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言語,「沒錯,要抹黑很快,不過這也是最快建立自己名聲的管道。或許,日後還會更有惡意中傷我,說我是靠和桐生老師的緋聞串起自己名聲的話。但是,若是因為這樣的中傷,而讓我自己身敗名裂、一厥不起的話,我現在就可以辭職不幹,乖乖回去當個高中生、找個人陪伴一生平平淡淡的過一生就好了。」
我的反差,讓淺川姊完全不敢相信那就是她所認識的那位愛逞強又弱不禁風的Crystal。當然,聽完我所有判斷和分析之後,她再也沒有擔心過我去尋找影究竟會掀起怎樣的新聞事件了。
自從決心要展開尋找影的下落那一刻開始,我就下定決心、公私分明的來處理自己手邊的狀況。只要是有通告有試鏡機會的時候,我一定會努力地去趕通告、去試鏡,讓自己做到最好。若是沒有工作的時候,我就會四處去尋找影的蹤跡,無論是影的家、影的工作室、Shadow,甚至是聽到影有可能會出沒的地方,我就積極地會找尋。無論白天或是晚上,無論工作再怎麼辛苦、精神再怎麼疲憊,我仍舊日夜不停地尋找我所眷戀那帥氣又美麗的她、那充滿誘惑情色的黑色身影。
「小響,妳今天又來啦。」『噹啷』的聲響,串起嵐哥和泉哥的注意。她們和我輕輕地打聲招呼後,下一秒便搖搖頭地跟我說,「影哥她沒有來。」
「是嗎?」我彷彿像不痛不癢一般輕輕地應了她們後,便坐在影的專屬座位上,「我還是老樣子。」
「OK。」泉哥笑笑地比了手勢,在旁沉默的嵐哥便開始順手地弄起濃厚的雞尾酒。那杯濃烈的雞尾酒,永遠是影的專屬,不知曾幾何時,也成為我的專屬。
每日每日不停的奔波尋找,找不到她的蹤跡也嗅不到她的氣息,我從期望到失望、甚至從失望到不再期望,但自己還是不斷的催眠自己無法絕望地放棄那渺茫的希望。重複的矛盾,於每日每日不斷的上演,更是讓剛開始從來Shadow來聽消息就回去演變成非要喝上一杯。
「久等了,Shadow特製。」嵐哥沉穩地將酒放在我的面前,她們知道我就算喝完這杯酒、再怎樣也不會醉,而我就算還要續杯,她們也不會准許我續杯。嵐哥和泉哥的用意我很明瞭,她們是為了讓我別時時處於緊繃的狀態、這杯酒不是要讓我買醉的,而是單純地讓我能夠藉著酒精來鬆懈矜持不已的自己。
但是,酒這種東西,越喝越是清醒、越多事情更是環繞夾雜在我紛亂不已的心海之中。果然是酒這種東西是不能用在解悶的,我越喝越悶、越喝越煩躁,越喝越想毀滅自己,甚至越喝越崩潰。
「……泉哥,給我一包Davidoff classic吧。」不知覺,悶到最後的我,會衝動地要泉哥幫我拿出影的愛用菸。
「小響??妳該不會是要抽吧??」泉哥聽到這話當場愣住,她知道我很失落,卻始終不會拿菸給我,「女孩子最好不要抽那麼濃的菸會比較好。」
「如果妳不拿出來,我就去便利商店找。」我知道自己很任性,卻也無法阻止我想透過那煙草的薰香去思念突然消失不見的影。
「小響,妳在便利商店找不到的。」一直沉默的嵐哥開了口,她和泉哥說,「小泉,妳就讓小響抽吧。與其讓她在外面抽,不如在這裡抽,我們顧得到還比較放心。」
「嵐,妳會不會太放縱小響了?」泉哥搖搖頭,她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但還是覺得這樣做真的不好。
「要罵也是影哥有資格罵,我們別再旁插手多管閒事。」話後,她便率性地拿出Davidoff classic的菸盒打火機以及菸灰缸給我。
「唉,我不管了我不管了。」泉哥撫著自己的額頭深感無奈,卻讓我愧疚於泉哥也謝謝嵐哥的體諒。
「小響,要抽可以,別抽多。」嵐哥的勸言,讓我感覺到這句話不是衝著我來,而是對著我所眷戀的黑色身影訴說一般,有著複雜的感慨與無奈。更讓我覺得,嵐哥一定知道什麼內情,但是她不敢說,不,應該是影不准她說才對。
「嗯,我知道。」沒有當場戳破一切的我,簡短地應了聲。我開啟第一次觸碰的玩意兒,生澀地點燃了菸,倒吸一口,「咳咳咳咳咳—」果然沒幾下子,我被這又苦又澀,感覺又很不好的菸嗆的亂七八糟,「這東西,她為什麼可以抽的那麼凶??」我一陣抱怨後,便把抽不到一口的菸,放在菸灰缸上置之不理。
沒想到,這幾個舉動,竟讓在旁的泉哥和嵐哥紛紛笑了出聲,「很難抽,對吧。」微笑的倆人,默契十足地把菸盒還有打火機放回她們吧檯的抽屜裡頭,像是關懷自己的妹妹一樣關懷我,「小響妳還是別勉強做自己做不來的事情比較好。」
泉哥和嵐哥說的都沒錯,我也認同她們的言語,只是我很想透過影所抽過的菸,來壓抑我內心產生的不安恐懼。菸是不抽了,但我偶爾還是會向她們要影的愛用菸,把菸燃起,並且靜靜地將它放在菸灰缸裡頭,來慰藉我抽空的靈魂以及內心。
時間就在我不停奔波中飛速地消逝,影消失的訊息再也掩蓋不住地浮上檯面,八卦雜誌、報章媒體的演藝界版面也紛紛開始報導起那個人消失的訊息。隨著報章媒體將影的事情浮上檯面後,後台的Model們,更是將這個話題當作頭條新聞一般地訴說不已。謠言、傳聞不斷地滿天紛飛,原本已經夠難挨的我更加的苦悶難受,雞尾酒的空杯子也隨著每日每日的逝去開始一杯一杯的增多。
「小響,妳別再喝了。」泉哥已經勸我勸到不想講,嵐哥也跟著看不下去。她們紛紛苦勸不停,苦勸到最後乾脆完全放棄,只能無奈地在吧檯默默地守護狼狽不堪的我。
我不停不停地灌著苦酒,酒越苦、我的心越悶。尋找影的下落更是一籌莫展,除了這些她經常會去的地方,她還會去哪裡呢?有的時候我會在Shadow想起某些她曾經去過但不可能再去的地方,雖然是渺茫的希望,我還是會過去探尋。我甚至想起她昏倒一時所住進的醫院,向Ali要了醫院住址之後,斗膽地到醫院的櫃檯尋問,「請問,前幾個月是不是有個名叫『桐生影』的病患,因為過度操勞而住進妳們這家病院?」
一聽到『桐生影』這三個字的櫃檯小姐,以為我是媒體記者便開始敷衍應付,「小姐不好意思喔。我們醫院是絕對不會外漏資料給家屬病患以外的人,甚至是媒體記者。」
「桐生影是我的監護人。」我拿著自己的身分證明給她應證,她看了我一眼之後,只好認奮地查詢電腦的資料。
「前幾個月桐生小姐確實住進我們的病院沒錯…不過,很早就已經出院了。」
「原來是這樣啊…謝謝您…。」雖然這是連想都不用想就可知道的結果,這個結果卻還是擾亂了我的情緒。我失魂落魄地離開這家綜合醫院,也再度回到可以讓我宣洩情緒的Shadow。
悶到極點的我,就連影最愛的吧檯坐都不想坐。我選了最陰暗的角落默默地整理自己的心情,也因為這最陰暗的角落,讓我被不少タチ(tati)們搭訕。
「小姐,我們注意妳很久了,妳常常來這裡一個人在這喝悶酒嗎?」她們開始對我產生好奇,甚至大剌剌地坐在我身旁開始喝起酒、聊起天。
「像妳這麼漂亮的小姐,究竟是為了什麼而失意?失戀嗎?」
「如果是失戀的話,再找更優質的不就好了嗎?」
タチ(tati)們開始左一句右一句,不是她們不夠有吸引力,而是我對她們一點興趣都沒有。只有一個人能夠讓我感到激情、也只有一個人能讓我綻放燦爛的笑容。然而那個人卻不在我的身旁,我的熱情飛灰湮滅、我的感情也如冰雪一般凜冽不已。
從頭到尾,我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反而是她們樂此不疲地不停訴說,不停飲酒。
「妳不要都不講話嘛,難道妳就真的看不上我們一眼嗎?」酒果然會讓一個人大膽起來,她們越來越猖狂、講話越來越不客氣,甚至開始將酒倒進我的杯中,要我陪她們一起飲酒。
剛開始,我連甩都不甩。幾日之後,我煩到不行地坐到別的位置去,沒想到她們也隨著我的移動跟著移動。忙碌不堪的嵐哥跟泉哥一直都有在注意,也和她們這群タチ(tati)們下了重重的緊告,她們不聽,反而變本加厲。甚至我坐到最安全的吧檯,她們還是一樣厚著臉皮第一路跟著我到底。搞到最後,變成我跟她們談條件,她們才準放過我。
「妳們要我陪妳們喝一杯酒,好,我喝。從此以後別想再騷擾我。」
「好啊好啊,」タチ(tati)們聽到這話簡直是樂翻了天,她們拿起一杯濃烈的酒要我一口喝下。被她們不堪其擾的我,也想就此快快打發她們,沒想到喝完沒多久,我的頭便開始感到昏眩。
“她們竟在酒裡下藥!!”一切都來不及阻止的我,撐著自己最後一絲體力想逃開卻逃不開,惡劣的她們,更是藉由我醉了,要攙扶我去廁所嘔吐的理由,巧妙地瞞過嵐哥和泉哥。
「嵐哥…泉哥…救命……。」不斷硬撐的我,發出微弱的求救,然而這微弱的求救,竟被這群故意驚慌失恐タチ(tati)們的聲音給掩蓋過。
「來到這裡,就沒有人救妳了吧。小妞。」賊笑的她們,反鎖化妝室的大門,並且開始在洗手台上對我上下其手,我連反抗連大喊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群傢伙開始羞辱我、污辱我。
“影!!!”
在我狼狽不堪的時候,滿腦海中想到的全部都是影,多麼希望她能夠在這時現身、多麼希望她能夠出面來救我,可惜我知道這一切都是奢望,遙不可及、空洞不已的奢望。
「讓我嚐嚐妳美麗的唇瓣吧。」剎時,有一個タチ(tati)捧著我的臉,她充滿情色意味地想吻著我唇、想吻著只有影擁有過的我的雙唇。無力的我,想死命抗拒、想拼命掙扎,卻抗拒不了逐漸在血液中擴散的藥物,也阻擋不了令我生不如死、陣陣朝向逼來的唇齒。
突然,『啪』的一聲。在化妝室裡,那狠狠的黑色身影出現在那小間小間的隔間中。進入意識薄弱的我,完全無法看清楚致命的黑色身影究竟是誰,只能恍惚地將自己的一切託付給她。
「單純地化妝室反鎖,卻忘記檢查先前廁所究竟有沒有任何的人進入。妳們未免太不小心了吧?」低穩的音調,就算是昏迷不醒的我,仍舊能清楚認出那就是她特有的音調
「唔,怎麼是妳…!!」タチ(tati)們驚愕不已,她們惶恐地想打開化妝室反鎖的門,沒料,卻被老早將Shadow清場、在化妝室門外守候的嵐哥和泉哥逮著正著。
「好久好久沒像這樣運動了,嵐,妳說是吧?」泉哥透出狂喜的笑容。
「妳要怎樣痛毆都好,別把留下任何可以開醫藥傷害的證明都行。」清秀的嵐哥也捲起袖子,交代完泉哥之後便狠狠地揍上其中一個タチ(tati)一拳。
「哇靠,嵐,妳已經先開動啦。那我也不客氣了。」錯過第一個出拳泉哥,隨手抓起兩個人,大吼,「想在影哥的Shadow玷污小響?門都沒有!!」打打鬧鬧的騷動,在她們倆個的打鬥下狠狠掀起序幕。
「影………影………」被タチ(tati)們置在洗手台上,昏昏沉沉、攤在牆壁旁的我,不斷呢喃身旁的黑色身影。
那詭異不絕的黑色身影,仍舊不斷發出難忍的咳嗽聲響,她靠近我、輕撫著已經進入意識不清的我,「……真沒想到…妳居然用讓這些下三濫玷污妳身體這一招來逼我出來!天曜紋響,妳果然是我無法輕忽的女人!」這句話,說出她的無奈與訝異,卻也透出她的激動與狂喜。
就在我陷進一片黑暗的意識中,惡劣的黑色身影,無意地將化妝室的門給鎖了起來。輕撫我的她,挑逗性地遞上自己軟柔的雙唇,那是一個飢渴狂妄的吻、也是一個深奧情慾的連綿。
「妳這個笨蛋為什麼要笨到日夜不停的找我?」影不斷地品茗我的雙唇、不斷問著無法回答的我,「為什麼非把我逼出檯面不可??」顫抖不已的聲音,彷彿是像在怪罪我的作為、也在怪罪自己無法和我訴說真相的痛苦。
她所說的每一句話,昏迷不醒的我雖然有著實的聽進耳,然而卻連一個隻字片語都無法記起,只能讓她肆意狂妄地不斷愛撫地我、不斷地啃食我。我被影吃的一乾二淨,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清醒的我,瞧見自己有些衣衫不整,低頭俯視自己的身體,意外發現胸口上的吻痕後,我開始狂問嵐哥和泉哥,「影是不是有來過?是不是影來救的呢?」
她們死命地裝死、死命的說,「可能是妳意識不清,把其他人認錯是影哥了。」
「那為什麼我的胸口上會有吻痕?」不解的我,繼續逼問。
剎時,泉哥撇著頭,不斷輕聲地自言自語,「該死的影哥,就算吃也要吃乾淨嘛。幹嘛刻意要留下證據,還要我們幫她想藉口。」
「泉哥,妳說什麼?」我撇著頭,犀利地逼問開始出紕漏的泉哥。
「沒什麼,」然而我逃不離嵐哥的手掌心,她俐落地回答我的質詢,「可能是那批傢伙趁妳陷入意識昏迷的時候,不小心留的吧。」
「是嗎?是這樣嗎?」我始終不相信,那絕對不是那些人做的好事、那絕對是詭異不絕的深黑滯留的痕跡。我捧著自己悶痛的下腹,雖然意識昏迷,但還是可以體會的出被狠狠愛過、那載浮載沉的飄蕩感。如果不是她,那究竟是誰?我是在還沒有被那群傢伙玷污前就被救起來,事後除了嵐哥和泉哥之外,還會有誰呢?她們倆是絕對不會碰我的,所以我非常肯定,絕對是那致命的深黑狠狠地啃食我愛欲我的。
但是,她為什麼又要離開Shadow?為什麼又要躲著我、躲著大家呢?影,妳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為什麼要如此的來無影去無蹤,甚至還要嵐哥和泉哥保密妳的行蹤?
「其實妳們早就知道影的下落,對吧?」許多問號的問號,不停地充塞於我的意識之中,我恍惚地推理這整件事情,也恍惚地問著眼前的兩人。
或許真的被我猜中了,聽到這句話的她們驚恐地微顫著雙肩。看見她們的反應,我開始哽咽激動,「只是影不准妳們跟我說,她究竟在哪裡,是吧?」我沒埋怨數個月下來替影辛苦保密的她們,只是不斷怪罪不讓我知道她的行蹤的影,「那個混帳色狼怪叔叔……為什麼妳不讓我知道妳究竟怎麼了??」疑問的聲音不斷的擴大、擴大到讓我脫口而出、擴大到讓我的理智完全崩潰。緊握雙手的我,跪倒在泉哥和嵐哥的面前,開始痛哭失聲。
「既然妳還是這麼的在乎我,還是這麼的眷戀我、愛欲我,為什麼不讓我知道妳的行蹤妳的下落?」我不斷地喃喃自語,想透過這樣的聲音想要再度理清一些事實,卻發現到越是將壓抑的問題說出口,心就越苦痛不堪。數多個月下來的苦悶及痛苦,好不壓抑地在這兩位哥哥面前徹底宣洩。
被我嚇壞的嵐哥和泉哥,紛紛地抱住哽咽痛哭的我,「啊啊啊,我真的是看不下去了。」心疼我的泉哥完全地看不下去,「嵐,就算妳要阻止我、要痛毆我,我也要說!!影哥她在—」
「影哥她可能在代代木。」就在泉哥打算說出影的下落時,嵐哥卻搶先地開了口。
「影可能在代代木?」我猶如從絕望的谷底,獲得希望一般,望著冷靜清秀的嵐哥。
「喂!!妳怎麼搶走我的話!!」泉哥在旁大吼大叫,每次每次都讓嵐哥搶走好先機。
「還不是因為妳大聲嚷嚷說先吐出內幕的關係,我是怕妳被影哥怎麼了,所以才替妳先說耶。」
「最好是啦。」泉哥無言以對,因為她的鋒頭全都被嵐哥搶走了。
嵐哥看泉哥閉口之後,便搭著我的肩,告訴我說,「不過那個地方,妳必須鼓起十足的勇氣才能去。」
「為什麼呢?」我疑惑地問著嵐哥,但嵐哥始終不講究竟為什麼我必須要鼓起十足的勇氣前去。
看著始終沉默的嵐哥,泉哥也只好摸摸鼻子,露出難得的正經告訴著我,「因為那個地方是白雪姊住的地方。我想小響妳應該也不知道,白雪姊已經和她先生離婚,帶著三歲多的女兒出來居住的實情吧。」泉哥這句話,讓驚恐的我再度陷入一遍焦急之中。
找過那麼多地方,怎麼會沒有想到白雪姊的居所呢?影真的會在軟柔纖細、美麗如清新細雪一般的白雪姊的住所嗎?她會住在白雪姊以及白雪姊的女兒一同住在那個地方嗎?事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承受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擊,也再度迷失在影所設計的佈局之中。最後的終點究竟是什麼?是圓滿?是破局?我連想都不敢在想下去,只是畏懼地緊抓嵐哥和泉哥的衣袖,如逃避一切地不斷逃避。
(52):等待
『代代木到站了、代代木到站了。此車站車門是左邊開啟,下一站是…』
終究,我還是來到這裡,來到我一再想逃避的地方,來到放蕩不羈曾經眷戀、深愛一時的白色細雪的住所。
說起來還真是諷刺,在這數個月之間,我不停地在遠處奔波、尋找影的下落,到最後,影最後即有可能的藏身之處,卻是離我公寓不到幾站距離的代代木。我完全沒想到事情最後會發生這樣的狀況,竟然要狼狽不堪的我,再度面對那白柔細緻的溫柔。但,這卻是能夠見到影的一個希望,一個非常大的寄望。
「代代木1丁目…...」我拾著嵐哥抄寫給我的住址,從車站為中心地開始尋找,沒想到才花了三五分鐘的時間,我就得去面對現實、接受即將面臨的重大課題。
“不行不行不行,還是冷靜一下好了。”站在白雪姊公寓的門口面前,遲遲不敢按著電鈴,卻又覺得這樣僵持下去不是好事,我便閉著眼睛趕緊地按下電鈴。
『叮噹。』
“糟糕!!”一聽見電鈴聲的我,緊張地捂著自己的臉,飛奔地走到樓梯間。我發現自己到現在仍舊沒有面對現實一切的勇氣、也不想這麼殘酷地讓我面對影就在裡的的事實。
「小響??是妳啊??」但是,這一切的一切已無法挽回,眼尖的白雪姊看見我的背影,驚訝到不能再驚訝地呼喊我的名字。
「白…白雪姊,好久不見。」轉過頭、面對白雪姊的我,尷尬地笑了笑,是到如今也無法再去迴避了。
「妳怎麼會知道這裡?」白雪姊優雅的走到我面前,隨即地將我拉到她所居住的公寓門口,眉展笑燦地問候我,「四年多不見,沒想到妳居然長那麼大、又變得那麼漂亮啦。」她像一個溫柔的媽媽,不斷輕撫我臉、也不斷地整理我的長髮。
「嗯…嗯。」我頻頻應笑,並且告訴白雪姊,「是嵐哥和泉哥告訴我,妳的住址的。」
剎時,白雪姊的笑顏僵了一下,欣喜的心情也因為我的言語而降溫,「妳想見『那個人』,是嗎?」她柔柔地問著我。
「!?」聽到這句話,我驚訝地望著白雪姊,「她…真的在妳這裡?」
白雪姊沒有多應聲,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這肯定的答案,原本會讓我以為我可能會驚愕、悲傷甚至是崩潰,但是,不知為什麼,我卻沒有任何的過大反應,只是腦袋一片空白的問著眼前的她,「我可以去見她嗎?」
「她可能會利用我來刺激妳。」白雪姊站在保護我的立場,建議我不要進去。
「但是我非進去不可呢?」
「她可能會死鎖她的房門。」
「我可以破門而入。」被逼急的我,開始激動地說出非理性的話。
「小響。」白雪姊的輕呼,喚回我的理性、也喚回我的冷靜,「妳別再為難她了。」
「為難?我有為難過她嗎?」聽見白雪姊的袒護,我開始紅著眼框、激動哽咽,「我在別人口中得知她失蹤的消息、這幾個月也是每天只睡上三四個小時,邊工作邊尋找她的蹤跡,找到差點在Shadow被人家玷污。我知道是她來救我的,可是她始終不想讓我看到她的身影。找她找到快瀕臨崩潰的我,我真的為難到她了嗎??」明知道這樣逼問白雪姊是一件令她感到相當為難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的事情,但目前的我,也只能惡意地質問眼前的她。
「沒錯,妳確確實實為難到我了。」剎時,白雪身後的緊閉大門緩緩地開啟,那位讓我日夜不停找尋的黑色身影,生狠地出現在我面前,「老子這樣回答,妳滿意了吧?」昔日的溫柔,化為凜冽的冰冷。那是比初次見到她還更為的冰冷;比將放棄一切的我鄙視到及至還更為地殘酷。
“在我眼前的,真的是影嗎?”將她的全部看盡眼底的我,始終不敢相信,那纖細高挑的身材竟是比以前更加的憔悴瘦弱,白皙的肌膚也透出枯槁的暗黃,充滿生命的氣息更是吐出苟活的沉重。
「影,妳怎麼不趕快休息,還走到門外—」突然屋內有個低穩的聲音喚呼憔悴不堪的影,那個人急忙地攙扶搖搖欲墬的影,頓時也對我產生好奇,「白雪,這位是……?」出現在我眼前,是一位鼻挺十足的タチ(tati),訝異的她,親密地直呼白雪姊的名字。
「貴己,這位就是影現在的女朋友,小響。」白雪姊在這尷尬的場合中,勉強自己應笑地介紹頭一次見面的我們,「小響,這位是我現在的伴—貴己。」
「喔…呃……妳好。」我和白雪姊的現任,同時地虛寒問好。
「白雪,用不著介紹給妳另一半知道,那傢伙根本不是我女朋友。」影冷漠地走進白雪的屋內,殘酷的態度更是讓我措手不及。
「小響,妳別太在意。」白雪姊和她的另一半急忙調和,「總之,先進來坐坐吧。」
「呃…不了。」雙手緊握的自己,勉強擠出笑容,「在影不准我進來之前,我是不會進來的。」當我望見靠著牆使勁行走的影後,心疼她不捨她的我便下定決心等她親自開口。
「這……」很顯然,我們為難到這一對情侶,白雪姊和她的另一半互相張望,不知如何是好。
影則是蠻橫的告訴她們,「把門關起來,別管她。」
聽到影這番話的情侶更是左右難為,弄到最後,是翻臉不認帳的影逞強自己的身體,硬是把門關上,「滾吧,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了!!」
『啪』的一聲,影生狠地將我逐出她的領域。我沒有過多的失落感,只是深刻地體會到自己對她的為難之處。我確實為難到她了,為難她不讓她獨自地狼狽憔悴、為難她不讓她獨自地苟活等死。雖然我不清楚影究竟是生了什麼病,但透過之前的一些病狀以及現在她的狀況串聯之後,我的心中也已經有個答案了。我不想再多加應證答案的真實性,畢竟自己的猜測已經夠令我聳動崩潰了。
但是,始終令我不解的是,為什麼她不願意讓我一路陪著她奮鬥到底?反而殘酷地讓她曾經愛過的白雪姊,親眼地看著她漸漸凋零呢?既然要這麼殘酷地讓白雪姊面對她凋零的恐懼,為什麼就不對我這麼殘酷,甚至硬要我排除在陪她一起面對病痛之外呢?
我想坦然一切地當面問著影,然而她卻不讓我擁有發問權,只准許我擁有一席站在外面等待的觀眾席。筆直站在門外的我,也只能夠不停的等待,除了等待她的進入允許、更是等待一個遙不可及的希望。
(53):殘
決定要和影這樣耗下去的我,將先前手頭的案子結束之後,我便向淺川姊請了一個為期半個月以上的長假。淺川姊依舊先是不准,後來又被我勸動,無奈的她也只好報告她的上司高層—也就是Mignon。Mignon當仁不讓的就把我的長假批准下來。
擁有這麼多天的假期,總算可以專心應付這位頑固不堪的影。將手機關機,不想被外界干擾的我也知道單純這樣做,影是絕對不會軟心的,但是現在的我也只能用這種方式陪伴不斷身受苦痛的她的身旁。
「咳咳…咳咳咳…」這幾天下來,我不斷地聽見影喘咳的聲音,每次只要她發出劇烈的喘咳,我的心就像一片一片撕碎般苦痛不堪。很擔心影的病情、卻也不知道裡頭的狀況,不斷乾著急的我也只能在外面憂心忡忡,深怕她的病況加重不已。
「影,現在的妳真的不能不住院!」
裡頭傳出騷動的聲音,白雪姊憂心地不斷規勸喘咳的影,但是影卻是毫不領情地訴說,「該住院的時候我會去住院,我還有很多事情沒處理好。」
「可是——」
「別管我!」影發起任性的脾氣,拖著病重身體的她急忙地開了大門,沒想到一開啟大門便撞見在外頭不斷擔心的我,「幹,裡頭的人已經夠囉唆了,外頭竟然還有人來攪局。」她凶狠地大罵,也飛速地離開白雪姊的公寓以及我的身旁。
「影—」剎時,白雪姊和貴己紛紛從屋內追出,「白雪,妳待在家裡,我看我還是追出去看看影的狀況好了。」
「麻煩妳了。」慌張不已的白雪姊,輕輕地和她的另一半應聲之後,便稍稍放心地喘了口氣,「小響,對不起,剛剛沒有注意到妳,妳要不要趁影不在的時候進來坐坐?」她笑笑地招呼我進去,但我還是推辭她的好意。
「白雪姊,謝謝妳的好意。我還是站在這邊就好了。」
「但是,妳一直站在這裡,只吃一些東西,沒有好好休息也沒有好好睡覺不是嗎?」她走到我身旁輕撥我的長髮。
「因為我沒有心情吃也沒有心情好好休息……」
「雖然現在已經是春末了,晚上的天氣還是會很冷。妳沒吃多也沒睡又穿那麼少。要不是我每天都拿毛毯給妳,妳早就比影先倒下去了。」
「那我還真要謝謝白雪姊呢。」我燦燦地像白雪姊道謝後,接著續語,「不過話說回來,好歹我也是被影操過的Model,所以白雪姊也別太過於操心了。」
「可是妳這樣是不夠保暖的—」
「沒關係啦,我第一天來到這裡,就影這樣講過了。若是她知道我趁她不在這樣偷溜進去,我想影一定會更有理由趕走我吧?」我急急忙忙打斷白雪姊的話,也說明自己非要這樣不可的原因。
「不會的,小響,不會的……」白雪姊拉了長音,細細地喃喃自語,「因為……影就算患了這樣的重病,她每天晚上還是會犧牲自己的睡眠走到門口來探望妳…..其實,她的內心最掛心的人就是妳啊……」
我聽不到白雪姊後頭所說的話,只是不斷地催促她趕緊回到屋內照顧她調皮搗蛋又可愛的小朋友。白雪姊雖被我說服了,但我明瞭她心中還是會掛心沒好好休息也沒好好入睡的我。我也在她的好說歹說下,披著她每天都會遞給我的毛毯緩緩坐在地板並且雙手趴在膝蓋上,閉起雙眼好好地休憩。
或許真的是累壞了,一闔上的我沒多久就進入深沉的睡眠狀態之中,我夢到不少幸福溫暖的夢,這溫暖幸福的夢也讓我不知不覺地顫動微笑。沒想到這番舉動,讓身旁莫名而來的溫暖稍稍停滯。那道溫暖雖有些遲疑但沒過多久又開始慢慢地靠近,一雙溫暖的雙翼細細地將我抱擁,白麝香的氣息更是飄蕩在我的面前。半夢半醒的我,將這一切全部誤認為一場幸福無上的夢,我捨不得從夢中清醒、更不願張開雙眼來證實如夢似幻的一切。這溫暖的氣息,讓我毫無防備地再度陷入安穩的沉睡之中,無論身旁有什麼樣的吵雜聲,熟睡的我也完全毫不在意、毫無動靜,一直到春天夜晚的冰冷殘酷地將我喚醒。
末春的晚上果然是無法輕忽,身上雖裹著毛毯但寒氣仍舊透過縫隙鑽進溫暖的空氣中。剛清醒不久、仍舊意識模糊的我,一邊將毛毯緊緊包裹自己的身體、一邊看著手錶上的時間。
「原來我睡那麼久了啊……」從一大清早到傍晚六七點,這將近八九個小時的睡眠,讓我手麻腳麻也讓我全身酸痛。頓時讓我覺得自己沒睡比睡覺還好,至少沒睡的自己全身不會像現在這麼酸痛。不過能像這樣好好地睡上一覺也算是件好事,因為我可以更加提起精神來對抗這一次的長期抗戰。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不知道是否因為夜晚過於寧靜的關係,影的喘咳更為響亮竦動,也讓我覺得影的咳嗽晚上比白天還要劇烈。每當聽到影劇烈的咳嗽,憂心忡忡的我便走到大門旁,死命將耳朵貼在門的旁邊,不斷地觀望及探究。
「媽的,只是咳嗽而已,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大概是我的動作太大,讓咳嗽連連的影開始破口大罵,她的怒吼我並沒有太在意,反而更讓我故意地將自己的身子貼近大門上。
「幹!!」她大概知道這招對我沒用,只好氣憤地狂罵粗話。
每晚每晚,我和她不斷地重複這樣的『另類對談』,有時候弄到隔壁鄰居會出來勸導,讓我尷尬不已也頻頻道歉。不過依照影的個性,若是碰到這種抗議她是絕對不會收斂反而更會變本加厲地說給隔壁鄰居聽,但這次竟出乎意料之外的收斂自己的行為,大概也是不想因為我們兩個的事情拖累白雪姊和她另一半的關係才會這樣做吧。所以收斂行為的她,一到深夜就開始壓抑自己的喘咳,不壓抑還好一壓抑我更是將自己整個人貼在門上地不斷擔心、甚至是蹲下身子不斷地開啟信箱蓋,想透過些微的縫隙能夠得到自己想要的訊息。只可惜,空蕩蕩的昏暗玄關毫無任何我想得知的一切事情,放棄的我也只好乖乖地在走廊上躊躇不已。
令人感到幸運的是,這樣的僵持並沒有維持很久,在某個溫暖的下午、在沒有白雪姊她們一家人的狀況下,再也無法忍受自己每夜都要壓抑喘咳的影,拖著自己的病重身子打開大門,當面和我質詢談判。
「妳賴在這裡不走幹嘛?沒工作嗎?還是被辭退?」影防衛性地抱著自己的雙臂,冰口吻和初次見面一樣的冰冷。
「是啊,沒工作。因為我請了長假,」應笑的我,開始挑釁將自己包裝成銅牆鐵壁的她,「為了站在這裡。」
「女人們都是一個樣。」影撇了頭,就連看我一點都不屑看,「最後還是都會把自己認為該屬於自己的人給緊緊束縛。」
「那只是妳的個人想法罷了,因為沒有任何人能夠把妳給束縛的。」
「妳又知道沒有任何人能夠把我給束縛嗎??光是這幾天知道妳在外面就夠我渾身不對勁了。」
「妳可以裝作沒看見啊。」
「媽的,我只要出門幹嘛就會看見妳,妳要我怎麼沒看見?」
「我的存在真的讓妳造成那麼大的困擾嗎?桐生影。」細細將影看入眼裡的我,問著咳到顫抖的她。
「沒錯,天曜紋響。」影蠻橫地語出我的全名,「妳不只是困擾更是礙眼的障礙。」
「礙眼的障礙?是因為我讓妳無法逃避現實嗎?」激動的我緊咬下唇,開始失去理智地問著眼前脆弱不堪的她,「為什麼到現在妳還不講出實話?妳到底是生了什麼病?為什麼不讓我和妳一起去面對這個事實?」
「我生什麼病,關妳什麼事?這是我個人隱私的範圍,用不著妳這個外人來擔心!!」
「外人…?」影的言語,讓我一陣心寒,「難道我在妳眼中只是個外人嗎??」
「要不然是什麼?過客?陌生人?還是炮友?」她越說越不堪入目,冷笑諷刺的神情令我一輩子都無法忘懷。
「既然這樣………」我緊握自己的雙手,激動地應著眼前的她,「既然我在妳眼中是這樣的人,為什麼那天妳要挺身而出??妳乾脆讓我被那些タチ(tati)狠狠強暴算了!!」
沒料,我的這句話完全激怒了影,她不只憤怒還更加的殘酷無情,「我看妳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妳是哪根蔥!!好吧,老子就親自揭開事實的真相,讓妳面對『殘酷的事實』吧!」影笑的很冷,冷到恨不得將眼前的我狠狠冰凍。
她的凜冽讓我不斷地顫抖害怕,我不瞭解自己究竟是為什麼而如此的發顫?也不瞭解自己為什麼會對緩緩走向我的影如此的害怕。
「妳在怕什麼?妳不是很想知道所有的真相嗎??」走到我面前的影,裹著輕視的口吻狠狠笑諷,無情的她一邊輕撫了我的長髮,一邊冷笑的反覆我的言語,「妳剛剛問著我,我到底是生了什麼病?為什麼不讓妳和我一起去面對這個事實??別笑死人了!!我想,妳一定想都想不到吧?我所患的病是肺癌末期。」
“肺癌末期!!”這響亮的四個大字,狠狠撞擊我的意識我的內心以及我的靈魂,更讓我痛不欲身的自責這該死的自己。
為什麼,為什麼我不在她咳嗽的當下帶著她去醫院做檢查呢?為什麼,為什麼我不在她日漸嚴重的時候正視這個這個問題??我開始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道該怎麼樣做才能原諒這樣的自己。整個人就像虛脫般恍惚無力地跪倒在地。為什麼到這個時候,才讓我知道這殘酷無情的現實?一陣鼻酸,讓我的眼眶不斷地濕潤,波濤不已的情緒遲遲無法平靜下來。
「妳告訴我、告訴我啊!!這個爛攤子,要怎麼面對?該如何面對??」影抓準時機不斷地落井下石,不只她徹底的崩潰,甚至連我都徹底的崩潰。
驚愕到恍惚的我,任憑自己的眼淚不斷落下,激動殘酷的影,也撥著自己的長瀏海冷笑著說,「也罷,這根本不關妳的事,而是我自己的報應。」
「報應……?」我緩緩抬起頭,微弱地梗出自己的疑問。
「是啊,報應。」影蹲在我的面前,捧著我的雙臉,「玩弄付出真愛的妳的報應。」
「玩弄?我不相信。」崩潰的我雖然意識恍惚,但這個不成藉口的藉口,不管是誰都會就知道的,「這只是妳逼退我,不想讓我和妳一起面對病魔的手段罷了。」
「妳未免把自己的地位想的太崇高了吧?」影撇嘴笑諷,「我曾經是給過妳『特權』沒錯,但那都是因為我想換換胃口,想嚐嚐小蘿莉的滋味如何罷了。當初看上妳,也只是這麼單純的理由如此而已。」
「妳騙人!!若是如妳所說的這樣,妳為什麼又准許我碰妳!?」我不斷緊抓著這個理由、也不斷問著反差甚大的她。
「那是因為我不想讓我自己有太多的罪惡感,如此而已。」若是她遲疑了兩三秒,我就可以證明這些言語的真實性,但是,她竟然毫無思考地說出這番話,甚至露出發自內心地說出實話的神情。
望見她的表情,讓我始終不敢相信的信念開始的動搖。我趕緊摀著自己的雙耳,不願再度聽見讓我心碎的言語、更不願去相信眼前的一切。
然而,她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我、刺激我,甚至說出更殘酷更心碎的言語,「想不到聰明的妳這麼單純,這麼容易就被騙。老子還是奉勸妳別對愛情太有憧憬,免得像現在這樣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不過妳還真可憐,第一次戀愛就被我這個老奸巨猾的人給騙了。但這樣也好,之後妳就會懂得如何去辨別,究竟哪個人是真的愛妳還是騙妳的。」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摀著雙耳的我,開始緊閉雙眼。我寧願眼前是一場惡夢,等到惡夢醒來之後,一切都是原先的風平浪靜。
「怎麼?害怕了?逃避了?」影刻意拉高音調,透出十分的不屑,「剛剛不是還有個人唱高調的跟我講說不准逃避現實嗎??這就妳想要的現實,妳給我看清楚!!」她凶狠地抓住我的雙手,殘酷的眼神筆直地看穿我恐懼的內心。我不相信、我到現在還是不相信她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但我還是被她的口吻、被她的舉動所控制,就算心底有個聲音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假的,還是難忍我動搖的崩潰。
「影,妳不是說過……我是讓妳感到崩潰的女人?我是讓妳解放自我的女人嗎?」不斷顫抖的我,泛著淚問著眼前的她,我還是想在她身上找到曾經擁有過的事實、也想找回自己的希望。
「是啊,妳確實是這樣的女人沒錯。令我憎恨到崩潰、憎恨到入骨讓我崩潰的女人,像一面鏡子不斷逼我看清自己、不得不解放自我的女人!!」冰冷的言語中,裹著憎恨的語調。
「難道…在妳的心中,我就是這麼讓妳恨之入骨嗎?難道…在妳的心中,對我真的連一點愛戀感都沒有嗎?」我心痛的連聲音都開始發抖,發抖到連自己說了些什麼都不清楚。
「天曜紋響,」此時影嗤聲地笑了笑,「從頭到尾,我有對妳說過『我喜歡妳、我愛妳』這幾個字眼嗎?」
聽到這句話的我,完全的傻了,激動的情緒更是被完全的凍結。沒有,影確實沒有,她從來沒有對我說過『我喜歡妳』的字句、也沒有說過『我愛妳』的話語。漸漸地,我從不敢相信不能接受到慢慢的接受。或許,真如她講的一般,我只是被她玩弄嘲笑的洋娃娃罷了,只是讓她憎恨入骨的女人罷了。動搖紛亂的心,就像接受事實一般完全清醒,更讓我覺得和她相處這幾年的歲月中,自己簡直像足了小丑一般,不斷地被她看笑話罷了。
我的感情被桐生影狠狠敲碎後,狠毒的她,給了我最狠毒、最讓我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致命一擊,「告訴妳,妳別真的以為我桐生影會認真地愛一個人。就算我認真地愛,也不會和妳這個愛上母親的變態認真。」
她徹底將我的愛情毀滅就算了,竟然還把自尊心踩在腳底下狠狠踐踏甚至過分地揭露我腐朽不堪的傷疤。內心的創傷被她狠狠地擴大,那已經不是徹底碎裂的苦痛、而是將我的心慢慢撕裂後再絞爛的讓我痛徹心扉。痛到甚至讓我連悲傷都不知道是什麼,只知道心死心冷的這個感受。
「在妳知道一切的事實後,妳還會想一起陪我面對病痛、面對事實嗎?」將我靈魂撕成碎裂的桐生影,殘酷冷血地笑諷單純到愚蠢無比的我。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能緊握雙手地傻坐在那。若是可以,我真想親手毀滅在我眼前這致命的毒藥、想殺死眼前的冰冷殘酷,但又覺得她死的痛快似乎太過便宜如此殘忍狠毒的她,因此我什麼都沒做,只是淡淡地冷語,「妳愛怎麼安排妳的後事,隨便妳怎麼處理。反正妳說過的,不關我這個外人的事情。」
「後事?」她確認這個聳動的名詞後,烙下了狠話,「我會讓妳為這個名詞感到後悔!」
「後悔?」我瞬間冷笑,「不用因為這個名詞就讓我感到後悔,我現在已經十分的後悔了。」
「是嗎?那我會讓現在後悔的妳連後悔都來不及!!」話後,殘酷的她將我一手抓起,驚人的力氣讓人無法和『癌症末期』的病患想像在一塊。
來不及反應之下,我被她抓進白雪姊的屋內、她的房間,「妳要做什麼!!放開我!!」我不斷地抵抗反抗,更是不停地嘶吼狂叫。
「我說過了,我會讓後悔的妳連後悔都來不及!!!」大吼的桐生影,撕裂我身上的衣服,並且用衣服的碎片狠狠地綑綁我的雙手,「天曜紋響,我要讓妳一輩子都忘不了今天!!也忘不了我!!」
「不要—不要!!」狂泣的我死命的抵抗,然而我就算再怎麼抵抗也抵抗不了發狂發瘋不斷啃食我、毀滅我的桐生影。
殘酷狠毒的她對著我又舔、又咬、又吸、又啃,啃到我全身上下佈滿紫色青色的痕跡、舔到酥麻不堪的我全身疼痛。桐生影不斷地侵蝕我、毀滅我,撕裂我的身體、打碎我的骨頭、吸乾我的血與骨隨,也剝奪我的心我的意識及我的靈魂。被她強行擁有的我,變成什麼都不是的屍體,一具腐朽不堪爬滿蛆的軀體、一個毫無完整的魂魄。
「桐生影,我恨妳!我恨妳…」被她啃食愛慾的我顫著抖、泛著淚水,不斷不斷地訴說這句話。我恨她,恨她恨到入骨、恨她恨到什麼都不是。腐朽的我只能透過這樣的憎恨,來獲得自己內心的一絲安慰。
然而在這一句話之下,卻意外地發現到她哀淒的笑容。那笑容彷彿就像和我說謝謝般地感慨傷悲。她感慨著自己的命運、也悲傷非要親手將我毀滅的自己。這就是她給我的最後溫柔嗎?這就是如毀滅我一般的毀滅自己的桐生影嗎?透過我,她看到了什麼?醜陋無比的自己?懊悔萬分的自己?還是腐朽不堪的自己呢?我不明白,也被她的笑容搞的一頭霧水,或許這就是極力壓抑自己內心的最大破綻,或許這個笑容也是偽裝出來的假像罷了。我只能默默地讓她征服我的陰道、撕裂我的子宮,讓這毀滅性的性愛再度毀滅我們兩個人的人生。
被桐生影強硬侵占、激情愛欲的我,到最後是整個人虛脫在她狂妄激昂的殘酷抱擁之下,像是熬夜好幾十天般昏沉的狂睡。瞧見我昏睡在她的抱擁下的桐生影,將我細細地看在眼底。她緩緩地解開我雙手上的束縛,顫抖的指尖開始撫著我身上又青又紫、又紅又腫的每個地方,心疼的吻也輕輕柔柔地劃過我每一吋的肌膚。昏睡不已的我,完全沒有意識到這竟然是真正的現實,只不斷地認為這是我一廂情願、遙不可及的虛幻夢境。在她纖細的情愛下完全無法釐清這究竟是現實還是虛幻的我瘋狂的呻吟,一次又一次的狂潮讓我不斷不斷地喘息起伏,情熱瘋狂的指尖更是如展露無限般的碰觸我、探索我。
「我愛妳,響。我愛妳我愛妳……」低柔的聲音,喘息連連地在我耳邊輕訴,那是她用盡一切生命的最後嘶吼、也將她的靈魂注入於我每個細胞每個神經底下。所有掙扎、無奈與苦痛在我的身上不停地展放;所有的熱情、情愛與希望更是寄託於被她傷害到體無完膚的我的靈魂。
「如果我死了,請妳表現出一種很純的力量繼續活下去,純得讓『蒼白』與『寒冷』都變得狂暴。」桐生影引用了聶魯達的詩詞,並且在我耳邊輕訴不已,「不要再尋找我的行蹤,因為我即將消失在這個孕育妳一切的國土之中。」她輕撫我的長髮,吻著我的睫毛,「響,我的一切、我最後的遺產。我不會奢求妳的諒解,只求我自己將所有全部都奉獻給妳。」哽咽聲不斷的桐生影,不禁讓溫熱的鹹濕淚水落在我的唇上,她吻著淚水吻著我的唇,就像是最後死別一般的吻著。
“不要走,影!不要走!”殘留最後一絲的清醒,我在形體之外的那端努力的吶喊,但是就算再怎麼努力的吶喊,也換不回這一瞬的永恆。
桐生影走了,她留下一團無解的謎題瀟灑地離去,也留下最後的愛戀斷然地消逝。墬入夢境的我就像是做惡夢一般靜靜地流下淚水,也靜靜地接受這殘酷的一切。
(54):剝落
「媽的,剛急急忙忙從國外回來就聽到這種消息!!桐生影竟然就這樣不告而別,還這樣傷害小響!!幹!!我這一輩子都無法原諒她!!」從深沉黑暗中清醒,睜開雙眼的我聽到外頭的聲音,那聲音彷彿是在國外忙碌不堪爸爸的怒吼。
「抱歉,要是我早知道她會在這裡的話,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Ali的聲音也傳進已經快要清醒我的耳中,她們似乎談論這件紛紛擾擾的事情。
「影為什麼要做出那麼殘忍的事情……」接續,我聽見媽媽的哽咽聲,這才讓我真正確定是爸爸媽媽來到這裡。
連忙的我試圖裹著棉被下床,卻發現身上竟好好地穿著衣物,然而身上衣物竟散發出陣陣溫暖的白麝香,整個人的意識開始迅速崩潰。
“白麝香,是那個人的味道!”想起那個人身影的我,害怕地顫起抖、不斷空嘔。我受不了!我受不了那個人的味道、也不願想再想起那個人身影甚至一切。失控的我,不停地在這狹小的空間尋找新的衣物,全身就像是慌張恐懼般地不停狂顫,更是捲曲身子地窩在角落不斷啜泣。
「不要…不要……」我像發瘋般恍惚不定,按住自己的頭試著不讓自己回想起黑暗的狂瀾,然而我越排斥越拒絕,血淋淋的事實就越將我逼到死胡同裡去,「不要!!」閉上眼的我,瘋狂的大喊。
外頭的人群也紛紛走到這狹小的空間,「小響!妳怎麼了??」她們打開陰暗的房門、打開燈光讓幽暗的深黑完全抹剎。
從恐懼的深黑轉為光亮的剎那,耀眼的燈光毫不留情的刺痛我的雙眼,恍惚不已的我再度淪陷於低潮的谷底,全身的靈魂就像被燙傷一樣苦痛難過,「為什麼?為什麼?」我在爸爸、Ali還有貴己哥的包圍下、在溫柔的媽媽以及白雪姊的懷抱中,不斷反覆,「為什麼要把我毀滅?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為什麼?」
「小響,妳不要再說了!!」白雪姊苦痛地落下淚水,彷彿知道一切真相,苦痛地抱緊我狂泣不已,「妳不要再說了……」
「白…雪……?」爸爸媽媽Ali還有貴己哥完全傻眼,她們沒想到白雪姊竟然會緊緊相擁著我、和我一起痛哭失聲。
一瓶致命的毒藥、令人上癮的毒藥,就這麼狠狠傷害重視她、深愛她比愛自己還要深愛的兩個人的心。我在崩潰的白雪姊的懷中大哭,她也緊緊擁著我不斷的落淚。痛苦難受的氣氛籠罩在白麝香滯留的房間中不堪回首。
「媽咪…媽咪妳怎麼了?」白雪姊的大女兒從貴己身旁走到我們的面前,她抓住白雪姊的衣袖,開始和我們一起狂泣,「媽咪妳不要哭、媽咪不要哭。」
白雪姊抱著她的女兒、也抱著我,並且對著我們一同訴說,「傻孩子,這不是妳的錯,妳沒有錯……沒有錯……」
發現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不斷心疼我倆媽媽,她告訴貴己哥和Ali,「貴己,妳帶著白雪和孩子去外頭,Ali,妳也是。這裡交給我和Joe處理吧。」
「好。」貴己哥應了聲,立即將崩潰不已的白雪姊以及孩子帶離這憂鬱不堪的場所。Ali則是尾隨她們在後,臉上仍舊透出擔憂不已的神情。
等到她們紛紛離開這個房間,媽媽抱緊仍舊處於崩潰狀況的我,「小響寶貝,盡量在媽媽懷中痛哭吧。等妳哭到累了、倦了,自然就會忘記一切的。」
「能夠忘記嗎?真的能夠忘記一切嗎?」我緊皺著眉、摀著自己的唇無助不已地問著Christine媽媽。
「能夠忘記的。」Joe爸爸輕輕地摸著我的頭,言語中帶著萬分得不捨,「一切都會過去的,小響。那個人,爸爸一輩子都不會原諒她,也不屑再見到她!」爸爸用詞非常的犀利,也非常的震怒。心中的不安與恐懼似乎也獲得莫名的解脫。她們的對我認同感讓我好信任、也感到好窩心。完全無助的我,也在爸爸媽媽的懷抱之下,一同和Ali和白雪姊她們一家道別後,安穩地回到爸爸和媽媽的住處。
「小響,今天媽媽陪妳睡吧。」回到家後,媽媽仍舊不放心我地走到我的房間裡,企圖要陪我入睡。
「嗯。」我沒多說什麼,只是點點頭地應聲。現在的我,只想什麼都不想地好好入睡、只想趕緊拋開一切地逃避現實。然而窩在媽媽的溫暖懷抱下,卻不斷地睡睡醒醒,更是夢到那遙不可及、如真實一般的虛夢。
「那是不可能發生的!!」我趕緊地催眠自己別在天真無邪地奢望下去,但卻又難以忘懷夢中的她,竟是如此的深情款款、竟是如此的溫柔愛欲。
『我愛妳……響…我愛妳……』
那句低穩的哽咽,讓我再度地讓我傷心欲絕到崩潰。為什麼夢裡的句哽咽會如此的真實呈現?為什麼在我每晚每晚的夢中都會出現那個人溫柔甜蜜的愛欲情懷?一樣的片段不斷被放送、一樣的場景更是不斷地在夢中上演??
崩潰到不行、想弄清楚真相卻無從釐清的我,處理到最後還是非得要獨自地面對實情才行。不免,媽媽還是會擔心我擔心不已,但是爸爸和媽媽說,「既然小響已經自己決定要面對事實,身為父母的我們也別多加干預了。」
「嗯…說的也是。」媽媽無奈地接受爸爸的意見,也試圖讓我一個人窩在屬於自己的空間之中。
自從我選擇獨立要面對整件事情後,就像患了自閉症般,把自己關在房間中,不想接觸外界的事務、也不想踏出房門一步。我不斷反覆地回想起夢中的片段、又再度推翻自己所虛構的真相。那是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夢中的事情怎麼可能會發生呢??我一天不下數次的告訴自己,現在這樣的狀況才是真正的現實,然而我卻又不停地被每夜每夜的夢境給說服不已。
在反覆不停的疑問下,我根本無法踏出房門一步,心也是不斷的被自己的利刃所一再傷害。當然,我也曾經試著轉換空間,但只要一踏出無法將自己緊緊包裹的空間後,我的心就痛的跟什麼一樣,靈魂更是不斷不斷的剝落淪陷。雖然受到這樣的苦痛,有時不免還是會被爸爸媽媽的勸說所說動,讓自己努力地忍受靈魂的苦痛勉強自己抽空的意識走出房外,但是一時無法適應那麼廣闊客廳的我,就像魚接觸太多氧氣般再度地感到全身灼熱,刺痛到無法言語,所以我只能斷然地拋開爸爸媽媽好意、狼狽地窩回房間。沒回到房間還好,一回到房間更加的發現,自己還是得必須再一次忍受這樣的苦痛難過。
「就算妳一直待在房間,妳還是會覺得痛的,小響。」有一次爸爸來到我的房間,她很直接的和我訴說這一切。
「那我該怎麼辦?」我發現爸爸的說法是正確的,就算待在自己的房間,隨著日夜的轉換,我的靈魂還是會被灼痛。我不想要在這樣苦痛下去,卻也不知道該如何做才能不會那麼難受,許多的矛盾與不解擾亂我崩潰的意志、許多的希望和虛幻催眠我受傷的內心,甚至將我的一切腐蝕殆盡。
「那就要看妳有沒有勇氣去面對這個痛苦。」爸爸坐到我身旁,細細地告訴我,「小響,其實妳比妳自己想像的還要堅強,只是現在的妳並不知道罷了。」
「我確實是不知道……」我緊握著雙手,意志消沉地看著地板,「我也不想知道…….」
「妳怎麼可以說出這麼不負責任的話呢?小響。」爸爸摸著我的頭,笑了笑,「或許現在的妳還是很不理性,不過到了哪天,妳就會想通一切的。」
「或許是吧。」我微微地捻了笑容,敷衍地將這個話題做了結尾。看著我再度沉浸苦痛之中的爸爸,也只好摸摸鼻子自討沒趣的離去。
說真的,爸爸的話我不是不懂。只是現在有太多事情無法釐清,也無法解釋。我就像陷入一攤爛泥般,想拼命掙扎地離開泥濘,卻越是掙扎越是深陷,更讓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起頭、也不知道該怎麼鼓起勇氣去面對未來的一切?太多的事情讓我好累、好倦,想放鬆自己地攤在床上,躺下去的瞬間卻又格外的苦痛。然而,或許是因為自己哭累了、想累了也累煩了,才讓我拋開一切雜念地閉上雙眼好好休憩。我很想就此不再張開雙眼清醒過來的長眠下去,然而卻再度被令我苦痛不堪的美夢給驚醒。
“這大概就是我所要面對的人生吧。”
望著自己的雙手,我不斷地疑問自己,現在的我得到什麼呢?得到了一個什麼都沒有的空殼、得到了一個眼前一遍冰冷的黑暗、更是得到虛幻空虛的美夢。我究竟還要拖著這般腐朽身軀走多少歲月下去?究竟還要多久才能走到一切皆『無』的盡頭?什麼都沒有、什麼都失去的我,只能捧著絕望的一切,細細地度過這崩潰腐爛的歲月。
(55):風中的搖曳
桐生影的失蹤消息,很快地和我這位新生Model串聯在一起。由於媒體一直找不到桐生影,她們只能找到另一個當事者的我。媒體紛紛擁上公司來追問,只可惜賭不到在家中放著慢慢長假的我。無論如何都想挖到第一消息的記者們,發揮狗仔隊的功力,找到我的公寓、甚至也找到爸爸媽媽家這裡來。
「那傢伙的事情,我們不方便應答。」爸爸透過電鈴的對講機說出保守的表達自己的意見。
「可是妳不是桐生影的朋友嗎?為什麼不方便應答呢?」記者們窮追不捨地追問,問到最後Joe爸爸開始大發雷霆。
「朋友?我跟那傢伙是朋友?別瞎扯了!!」爸爸完完全全否定掉那個人,就像受創甚深的我一樣,完完全全地抹滅。然而記者還是不放過任何機會的猛問狂問,問到我日日夜夜聽到『桐生影』這三個字的我再度崩潰。
「你們別再問了!!」看見又被黑暗籠罩的我,媽媽氣憤不已的訴說,「你們非要問到把我們家Crystal逼死不可嗎??」
記者們的聲音,瞬間沉靜了兩三秒後,便又開始吵雜地問起我的下落、甚至是我和桐生影的關係。話題越燒越熱,完全都沒有停止下來的跡象。已經被自己每晚所夢到的甜蜜惡夢給擾亂到瀕臨精神分裂,現在卻被媒體搞到心力交瘁的我,緩緩地從無奈到哭泣、從哭泣到崩潰、又從崩潰演變內心的冰雪凜冽。
我該感謝媒體,讓我僅存的熱情透過他們的鬧劇而完全封印?還是該憎恨他們讓我完全失去一項愛人的權利?總之,透過不斷追問的媒體,我將傷痕累累、脆弱不堪的真實自己狠狠地冰封起來。
「算了,爸爸媽媽,別在保護我了。我出去讓他們問到高興為止。」這將近一個星期的時間,記者們仍舊不停地死纏濫打。也看爸爸和媽媽也快瀕臨崩潰的我,下定決心要面對記者們闡明這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小響,妳這一去簡直是肉包子打狗。」爸爸媽媽不斷的勸阻我、阻擋我。
然而我卻毫不領情地走到玄關、打開公寓的大門,「妳們放心吧,我會讓她們在三十分鐘之內全部消失的。」
沒料,我這句冰冷十足的自信言語,竟讓不斷擔心我的兩人全都傻了眼。我不知道為什麼她們倆人會如此的驚愕,只想快點用自己的方法趕走像蒼蠅一般的記者們。也因為這樣,讓一股能夠走出廣大世界、面對大眾的勇氣,逐步地回流到我的身上。和從前不同的是,我的內心已經是完全的凜冽冰冷。我緩緩地搭了電梯、不急不徐地走到一樓,就在打開大樓大門的剎那,鎂光燈以及麥克風爭相地擁到我的面前,記者們不斷地追問許許多多的下落。站在相對點的我,慢慢排除吵吵鬧鬧的群體,扭曲的視線讓我看到這世界的可笑。剎時,我不由自主的冷笑,冷到將自己完整冰封、冷到讓在場的人全部都感到畏懼害怕。
「你們怎麼不問了?」看著面前的紛多人群個個安靜到無聲無息,好奇的我抓準一個記者狠狠地與他四目相對。可憐的記者被我的眼神嚇到連麥克風拿都拿不穩,冰靜的空間讓麥克風掉落下來的聲音都是一種極大的噪音。
「不問的話,我要回去樓上休息了。」凜冽的口吻,讓害怕我害怕到恐懼不已的記者們想追問又不敢追問。他們只能眼巴巴地看著我頭也不回地回到公寓之中,然後萬分懊悔的煩惱接下來該怎麼來做後續的追蹤報導。
既問不到桐生影、又不敢問我。看準了這條演藝界的頭條肯定會草草了事後,我開始大剌剌地走出外頭,半故意讓狗仔們跟拍、也半故意地注視狗仔們所持拿的長距離鏡頭。沒多久,那群狗仔們也畏懼的不敢再跟拍,也讓我恢復到平靜的安穩生活。
桐生影和我的頭條告吹之後,媒體們再度將焦距指向詭異不絕的那個人的身上。每天不斷看著好戲上演的我,更是持著報紙不斷地冷笑,他們都沒有我的辦法、怎麼又會有那個人的辦法呢?我好奇地買了各家的報章雜誌,只要寫到桐生影的事情,都是眾說紛紜。
有媒體指出某民眾報料說她出國去了、有媒體寫說她染了AIDS、也有媒體說她已經因重病而去世、更扯的媒體還寫說她為了尋找靈感、而勝任戰場的新聞攝影師。無論是怎樣的說辭,他們皆用自己的方式闡述、證明一件事情,那就是『桐生影』徹底的消失了。
然而,那個人究竟消失去哪?Joe爸爸不知、Christine媽媽不知、Ali不知、嵐哥泉哥不知、白雪姊也不知,我更是不可能清楚明瞭。就連和她比較親近的我們都不知道了,又有誰會知道她的下落呢?或許有她有可能如傳聞之一所說的一樣—因病逝世。這個理由也是我們能替那個人想出最合理的一個理由了。
但是不知為何,就算那個人身旁的好友們都已經將她視為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的一陣風、就算媒體報導到最後都放棄再尋找她的下落也認為她已經死了,我冰冷不堪的內心還是不斷地告訴著我—桐生影她會再回來的,她一定會活著像是揭露真相般任性放肆的回到這個地方的。不管是五年、十年也好,甚至是一輩子的時間,她一定會露出凜冽傲慢的笑容、用她冷酷又纖細的心眼,來笑看這整個世界的。
而到那個時候,我又該露出怎麼樣的表情、又該怎麼樣去面對這個把我的一切給毀滅、把我的熱情給冰凍的這位令人上癮又毀滅一切的桐生影呢?
站在公寓的頂樓上,看著東京的街道、品茗和我一樣陰暗的雲層及冷風,不經意地笑了笑。頓時也讓我想起,不斷夢見的甜蜜美夢。
『響…我是愛妳的…響……』剎時,一陣裹著清新殘酷白麝香的風迅速地將我包圍,低穩的哽咽更是不停地繚繞在我的耳邊。靈魂再度被震撼到的我,俐落地轉頭回看,卻沒有任何的身影存在。
不知覺,在這個時候天空落下如淚水般的一滴雨在我的唇上,我透過雨滴撫著自己的唇,瞬間也讓我想起那溫暖鹹濕的淚水及輕柔如羽的吻。
『響,我的一切、我最後的遺產。我不會奢求妳的諒解,只求我自己將所有全部都奉獻給妳。』睡夢中依稀記得又如雪的結晶般急速消逝的言語,透過這滴雨、透過自己的觸覺,斷斷續續地出現於我的腦海之中。
「如果我死了,請妳表現出一種很純的力量繼續活下去,純得讓『蒼白』與『寒冷』都變得狂暴……」緊緊抓住夢中碎片,不斷排列的我,就在這個時候,無意識地朗誦起聶魯達的詩詞。
讀著聶魯達的詩詞,我再度想起那個人淒涼哀傷的笑容,彷彿就像和我說聲謝謝的笑容、彷彿和我道別的悲傷笑容,「影!!!」剎時,崩潰的我,不斷地在漸漸轉大的風雨中大喊她的名字。
耳垂上隨風飄逸的藍色十字,更是悲傷地朗讀起魯聶達的詩集—--
如果我死了,請妳表現一種很純的力量繼續活下去,
純得讓「蒼白」與「寒冷」都變得狂暴;
請閃亮妳那無法抹銷的眼睛從南方到南方,
從太陽到太陽,一直到妳的嘴像一把吉他一樣歌唱。
我不想讓妳的笑聲或腳步顫動;
我不想讓我的幸福遺產消失;
請不要呼叫我的胸房:我不在那兒。
請活在我的「不在」之中,好像活在一間房子裡。
「不在」是一間很大的房子,
妳將穿過牆壁,
把畫掛在純純的空氣之中。
「不在」是一間透明的房子,
甚至我死了也會看到妳在那兒,
而愛人啊,如果妳受苦,我將再死一次。
——緊抱雙臂的我發現我什麼都沒有,甚至連絲毫的生存意義都沒有。照耀生命的光芒瀟灑地隨風逝去,只剩下殘破不堪的脆片,在風中的影子中不斷搖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