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輪舞(上)
序
「凜,我將會死而且是不久的近日─」一句震撼的言語傳入我的耳裡,我當它是笑話,然而她卻認真的跟我說,「我什麼都可以捨得,最放不下的是妳。」
「炎,妳人都好好的啊,沒有生病也沒有什麼的,為什麼要這樣詛咒著自己?」我不懂占卜為職業的她為何要如此預測著自己,況且這也是我第一次聽到她對於她自己的『預言』。
「我的『占卜』準到讓大家得花三個月的時間預約才能夠找我算命不是有原因的,因為那些全部都是預言,全部都是我可以看到的未來。」話後,她笑笑的對我說,「凜,妳知道嗎?占卜師是無法替自己算命的,而我也是一樣。我看不到自己的未來,一直到前些日子,在眼前所看到的一切竟是如此的明顯。那是我,而且是發生事故躺在手術檯上的我……」震撼、不知所措的恐懼真實地顯露在她帥氣的臉龐,以往的她總是理性的,如今我所看到的她是如此驚慌失措,像是拋棄的幼犬一樣不知所措的縮在角落。
「炎,妳會沒事的,沒事的…」我緊摟著她,那個足足大我八歲的她。在這晴朗的夜裡、像極我跟她第一次見面的夜裡,我緊摟著我深愛的她,那個我認定是她的她。
在炎預知自己死亡的那一刻起,我們總是有時間就聚在一起,日復一日的日子飛速地度過,四季更迭的輪迴也度過了兩三年的時間。這兩三年的時間,我從大學生變成了研究所的研究生,至於炎所預言過的事實也一點都沒有發生過,自己的提心吊膽似乎也只是虛驚一場。也因為這樣,我便淡忘了那件事情,直到那一年的那個冬天,正好是我生日的那個月份。死神送了我一份好大的生日禮物。我的炎,因為車禍離開了人世。這訊息對我來說真的是非常的突然,突然到我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自己的世界、知覺、甚至連眼淚都凍結了。
「很遺憾,我們盡力了。」離開手術室的醫生對我們宣佈,炎因為車禍而腦死。
親朋好友的慟哭以及震撼,在我眼裡好疑惑,為什麼大家要哭?為什麼大家要抱著蓋上白布的遺體痛哭失聲?直到,我掀開白布的剎那,我才真的認知到她永遠的離開我了。然而,我卻一點都落不下淚,也不知道該怎樣哭泣。只能顫抖地摸著她的臉、她的唇,觸碰的剎那我感受到的是完全沒有溫度的冰冷。不對啊,明明昨天還可以感受到她的溫暖、明明昨天還可以感受到她給我的激情。她的笑容、她的擁抱、她的體溫、她的吻,如今怎麼變成如此的僵硬?如此的冰冷?如此的不苟言笑?如此的…慘白?
『凜,抱歉。因為工作弄得有點遲,我會盡量早點回去陪妳過生日的。』
這是她最後一通簡訊,剛好離現在的時間是兩個小時前。我還是不能接受,無法接受,也不知道該如何接受。被痛哭失聲的大家包圍的我,不知道該怎樣去表達自己現在的震撼,我不相信,真的無法相信所面臨一切的一切。
一直到醫生對炎的家屬說,炎在兩三年前有申請器官捐贈的事宜,正好目前有個病患需要心臟的移植。聽到這個訊息的炎的母親,當然是二話不說就同意,「這樣也好,讓這個孩子能夠遺愛人間…」
而我,身為她一個『好朋友』的我,卻什麼決定都沒有辦法做,只能看著炎的家屬去處裡炎所安排好的事宜以及炎的後事。
處理完炎的後事後,炎的母親對著我說,「小凜,謝謝妳對一直對我們家炎那麼的好。炎有妳這樣的『好朋友』,真的是太好了。」炎的母親的意思我懂,她還是無法認同炎的性向以及和我交往的事實。
我不知道該接什麼話會比較好,只能笑笑的去面對炎的母親。
「對了,」此時,炎的母親想到一些東西,她拿出一小箱的東西,「這是炎交代要給妳的。這孩子似乎知道這一天會發生似的,把自己的東西都好好的打包好。」話後,炎的母親又不禁落淚。而願意將這箱東西轉達給我的炎的母親,彷彿是替炎傳達炎對我的感情…。
處理完炎的後事,我仍舊還是覺得這一切都是假的,虛構的,直到打開那箱東西以後,看到她寫給我的好幾百封信件、無法親手交給我22歲的生日禮物:那是Tiffany & Co的鑽戒、以及事情發生前日所寫的最後的一封:遺書。
此時的我,才真的體會到,她走了,她真的走了。永永遠遠的離我而去,冰凍的淚水,大滴大滴的落在信上,情緒就像斷了線般的無法控制,我完全的崩潰。
(1)
「睦月,妳的長髮!!」從我知道炎真的永遠離開我的那一天起,飄逸的長髮就化為俐落的短髮,「長髮很好看啊!為什麼要剪掉?」親朋好友的驚呼聲和惋惜聲不斷,不知道實情的人以為我失了戀還笑笑的要我打起精神;知道實情的人則保持沉默,因為他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來安慰我或者是該說怎麼樣的言語來替我加油打氣。
面對這樣的狀況,我也只笑笑的帶過,「想換換新照型,還被你們說成這樣,真是冤枉。」實情上我並不想要讓不知道的人都知道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也不想要讓知道的人替我感到擔憂和傷心。所以我把自己的傷心都放在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也因為如此我開始變的忙碌,忙著論文、忙著準備博士的考試。
唯有忙碌才不會讓我有胡思亂想的空間和時間,唯有忙碌才能讓我在時間的洪流中淡忘這一切的一切。因此,炎所寫給我的信,從她預言的那一天開始所寫的一千多封信,我幾乎完全沒看過。唯一看過的信,就是那封讓我完全崩潰的那一封,讓我將我自己藏起來的那封遺書。
「睦月,恭喜妳考上博士課程!」在碩士一年級的時間,我的論文便已經提出,甚至在大家讀碩士二年級的時候,我變跳級成為博士一年級生,「可是沒想到妳居然會想不開去讀博士課程!!而且還是跳級呢!!」
「反正也不知道要當啥麼,所以就繼續讀書想說來當個大學教授也不錯。升上教授大概年收也有一千五百萬吧?」我笑笑的回應研究所的同學,當然當大學教授也是我的夢想、更是炎所預測過的事實。當初不愛念書甚至在高中的時候還逃課的我,如今取得碩士學位甚至更進一步的朝著博士學位邁進。這也讓我更體會到,炎的確不是占卜師,她真的是看的到未來的人,或許也因為這樣的原因讓她在30歲的時候離開了人世。
“炎,沒有妳的世界,真的讓我好無助…”雖然讓自己沉浸於忙碌之中,然而在小歇片刻的剎那,無形的寂寞和無助像排山倒海般的侵襲著我倦累又不堪的精神,無助的淚水也會泛泛落下。這樣的自己好狼狽好狼狽,狼狽到不想要去面對這樣的自己,狼狽到多想要去找新的對象又無法真心的去喜歡上她們或者是他們。我的心真的死了嗎?我真的沒辦法再談戀愛了嗎?
炎,我有好多好多疑問好想要妳替我解答。可是妳不在了,妳已經不在這個有我的世界中,在別的世界裡無聲無息地看著我守護著我。然而,我沒有辦法感受,我感受不到在別的世界的妳的存在,妳說過就算妳不在我身旁我不會是一個人的,可是現在的我就是一個人啊!!孤獨的只能抱著棉被偷偷落淚的一個人,寂寞的只能看著左手無名指上妳最後遺留給我的Tiffany & Co鑽戒去感受妳溫暖的一個人。
就算在虛幻夢中也好,我也好想要感受到妳的溫暖。然而妳總是過分的不出現在我的夢裡,讓我在這個沒有妳的世界中獨自的生活,沒有辦法愛人也沒有辦法被愛。
(2)
「小凜,不是我愛說妳。妳都幾歲了,怎麼還沒有男朋友也還不想結婚?」過了二十五歲,老家的母親總是每個月都會打電話來跟我抱怨,「妳高中的那個啥麼同學都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看看妳,怎麼連一個消息都沒有。」
「媽,博士課程很忙,而且我今年有三個學會要發表,沒有時間去找男朋友啦。」我乾笑的打發母親,事實上我一點都不想要交女朋友甚至是”男朋友”。
「女孩子幹啥麼讀到博士,妳這傻爸爸居然還支持妳一直讀下去,真的是…」一連串的抱怨聲,我都可以背下來了,不過還是得耐著性子聽母親的怨言,「女人家沒有依靠該怎麼辦?女孩子就是得要有個家庭,得找個依靠嫁啊!」
「媽,別擔心我啦。等我取得博士學位,當上教授後,年收就有一千多萬啦。這樣我不只可以養我自己,我也可以養你們啊,不是嗎?」
「養什麼養,妳爸的年金還有妳弟弟的薪水還不夠我們吃嗎?還有小凜,我一直都很想問,為什麼妳這幾年一直都給我留著不男不女的短頭髮?怪不得這樣會沒有人要。」母親開始講起敏感話題,又再重蹈覆轍的說我交到壞朋友之類的,「我早就告訴妳,別跟那些不男不女的朋友太好。就是因為這樣才會到現在沒有男朋友!」
「媽,我只是喜歡看寶塚,只是喜歡寶塚男役率性的短髮而已。跟我那些朋友沒有關係好嗎?而且人家又沒有作姦犯科,把人家說成這樣不太好吧?」
一直以來,這是我跟媽媽最不能溝通的地方。她總是認為女孩子不應該讀到那麼高的學歷,總是在我面前抱怨說如果我的學歷跟專門學校畢業的弟弟交換那該有多幸福,總是說著炎還有我其他圈內朋友的閒言閒語,總是覺得女人就是要結婚才會幸福。
「唉啊,不跟妳說這些了。每次講到妳那不三不四的朋友都會要跟我翻臉。對了,我前幾天有寄相親的照片,妳有看到嗎?」母親打退堂鼓,把話題轉到放在桌子上好幾天都沒有拆封的信。
「喔…有啊,怎樣。」我心虛的應聲,小心翼翼的拆開來看各幾眼應付一下,「啥?這個人才大學畢業喔?」我立刻就用人家的學歷來壓母親頻頻而來的攻勢,「媽,人家要是知道我讀的是K.E.大學而且還是博士班,人家會嚇跑的啦。而且我也不喜歡學歷比我低的,多難堪啊。」
「可是人家是科技新貴啊。聽說在東京秋葉原那邊上班呢。年收也有好幾千萬,這樣不是挺好的?」
「媽,秋葉原是宅男聚集的地方耶。妳沒看那個男生似乎也有宅男的氣息嗎?」老實說我還挺對不起這位長的確實有模有樣、的確是精英份子的相親對象,不過為了要讓母親打消這個念頭,還是得要說出一些讓她覺得認同的論點,「萬一跟他結婚了,他要我穿女僕裝還有怪怪的服裝,那該怎麼辦?」
「唉啊,我怎麼沒想到!?這樣不行不行!!被妳這樣說,還真的覺得這個男的有點秋葉原宅男的味道。」
「對啊,妳自己也覺得吧。」我慶幸自己讀到博士,因為只要能夠堅持能夠認定自己的立場和理念,就不會被處在對立立場的反論給打倒。
「好吧,那我在寄其他照片過去。如果有喜歡的立刻打電話給我,我會安排妳們見面的。」
「好,那我要去忙了。再不去忙,我明天發表就完蛋了。」我敷衍母親的言語,草草地掛上電話。
「相親?媽咪,饒了我吧…」掛上電話的那刻,我真的是完全笑傻在當場。多可愛的媽咪,可愛到讓我苦惱的媽咪。也因為這樣,我才會半逃避讀到博士吧?
(3)
三月,櫻花燦爛地綻放。要讀三年的博士課程,在我一天當兩天用的操勞下,提前在兩年內將它結束。在K.E.大學裡頭能夠像我這樣碩士讀一年、博士讀兩年的人真的不多。不過我並不是天才,只是比別人多了許多的努力和勞力,才能夠在三年之內拿到博士學位。
「睦月,能夠像妳這樣在25歲的時候順利拿到博士學位其實挺罕見的。」我的指導教授對我的評價很高。
「教授,其實我只是比別人花兩三倍的工夫面對學業如此而已。」我笑笑的回應一直很關心我、指導我三年的教授。
「對了,妳已經決定去哪間大學教書了嗎?」
「嗯,我可能不會留在東京,會跑到關西去。」
「喔?是哪間大學?聘書已經下來了嗎?」
「是K.G.大學,聘書也已經下來了。」我回答教授。
「喔,是那間大學啊。」教授點點頭,「還挺不錯的嘛,KG大。」
「是啊,而且商學部剛好也挺有名氣的。」
「確實是如此。關東說到商學部第一就是我們K.E.大,關西的話則是K.G.大。」教授笑笑地應答,「去到那邊好好加油,也別忘了保持聯繫啊。」
「我會的。」我微笑地回答教授,「到時候若是在學會上碰面,還請老師您別大開殺戒。」
「哈哈哈哈哈──睦月,妳還真是會說笑。」一說一笑的言談,一點都看不出有離別的味道。反而在畢業典禮後與教授還有碩士班學弟妹的聚餐上,依依不捨的感受才漸漸地湧上心頭。然而,這樣的別離終究還是會有見面的一天。生死的別離,是想要見上一面也無法再相見。
就在博士班的畢業典禮後沒幾天,我立即從東京搬家到神戶。搭往神戶新幹線的同時,知道我性向的朋友以及圈內朋友們紛紛來送行。
「睦月,妳好樣的,要去神戶那邊都不通知的唷。」離去的當天朋友們還不忘的唸了我一頓,「不過說真的,去到那邊要好好保重。」
「妳們也是。」拎著行李的我,也向東京的朋友道別。
「睦月,若是在那邊有什麼狀況,記得聯絡我們。神戶那邊也是有朋友的!」
「傻瓜。」我笑笑地和這些關心我的朋友們應答,也鼓起勇氣地去到沒有妳存在的地方-神戶。
神戶,一個非常時尚的都市。那邊擁有外國人氣氛的街道,有著日本三大美景的神戶港夜景,有著賞心悅目的美食和時尚,有著讓我想去嘗試新生活的勇氣。帶著別離又帶著變化的三月就在適應新生活的狀況下迅速的飛逝,隨之而來的便是全新的四月到來。
四月,燦爛的櫻花如雪般地飄落,就像失去炎的那年的那一天般,下起無助的雪。走在櫻花迎接的大道上,中學生、高中生、大學生的臉龐掛的都是滿面的笑容,他們是如此開心地迎接新的開始。惟獨我,想起了那年那天所發生的事、想起永遠失去妳剎那的崩潰。原本以為,換到一個沒有妳存在的地方就不會回憶起過去的事情,沒想到更加的不堪,更讓我感覺到一個人的存在。
新的地方,新的開始,心情卻不是新的。我該怎樣讓自己更加的堅強?讓自己更加的保護自己?從炎去世以來都過了三年了,這三年以來我都把自己丟在忙碌之中,卻無法從忙碌中解脫自己對於那一天那一夜的衝擊。怪不得,被眼尖視破的朋友罵說我這方法很爛。很爛,確實爛透了。但我卻無法不咬緊牙根地向前進,唯有這樣我才不會看到背後的過去,也不會讓自己有回頭的機會。
(4)
「我是從這學期開始教你們行銷策略的睦月 凜,請多指教。」
當上講師的第一堂課,老實說我有些緊張,卻又不能讓大家覺得我像是剛畢業的新生。因此剪了一頭俐落短髮的我穿上深色的西裝並且配上帥氣的馬靴。老實說,這樣的打扮還挺『醒目』的,也因為如此,我讓台下將近70人的學生們當場傻住。
我不是不能夠諒解大家的傻眼,只是自己也不能夠在台上當場搞笑。只能裝做鎮定的模樣,問著來選這堂課的學生們,「在我替大家講解這學期的評分方式還有課程之前,大家有什麼疑問?」話後,底下的大家紛紛開始你推我推,硬要派出一個人來問我問題。
「老師!」僵持一分鐘的狀態下,一個人總算見義勇為的替班上解決大家的疑問,「請問老師您是寶塚歌劇團出身的嗎?」
“天啊,真尷尬。不過確實是他們會問的問題。”聽到這句問句,我不禁尷尬連連,然而不給予適當的回應也不妥當,因為台下的學生們都是充滿好奇眼神地等著我的答案。
「如果是的話,你們就會在阪急車站裡頭的寶塚歌劇海報上看到我吧?」這是我想到最妥當的答案,這個答案也讓大家笑成一團。
為了控制場面,我便繼續問著大家,「除了我是不是寶塚歌劇團的成員這個問題以外還有什麼問題嗎?」話後,大家一片安靜,「那麼,我就來跟大家說明這學期要用怎樣的方式這堂課以及你們最在意的評分方式。」就這樣,讓我有些緊張的第一堂課就這樣平安的結束。
不過託這堂課之福,我立即變成為商學部的學生的話題。來修我課的學生數從70人立即爆稱到130人。人數暴增也就算了,一眼望去清一色都是女孩子。雖然我是LES,不過好險是個愛タチ(TATI)的ネコ(NEKO),否則誹聞傳出去了,我好不容易得來的飯碗也不保。因為害怕這樣的狀況發生,也不希望自己跟學生走的太近,因此我在課堂上就變的很要求,評分方式也嚴苛。因此,我便擁有了讓學生們私底下在調侃我的小名,『那個月組的傢伙』、『那個月組的老師』。至於為什麼會是月組,而不是其他花組、雪組、星組或者宙組,我想應該是因為我的姓氏有個『月』的關係吧?
不過『為了要疏遠學生而在成績上挑剔』這一招,反而讓那些很崇拜我的女學生們藉由『不想被我當掉』這個名義常常跑來我的研究室問我問題,甚至要我指導她們個人報告還有團體報告。
「睦月老師,問卷的設計真的好難唷。怎麼辦?」一邊問話一邊拿著問卷想辦法靠近我的女學生們一次比一次積極,一次比一次誇張。尤其夏天的時候,真的是讓我很難招架,極短的褲子在搭配根本就是內衣的小可愛,在我面前努力的賣弄姿色。
“沒想到女孩子比男孩子更加的棘手。”這是我所整理出來的感想。
就算已經努力劃分距離,就算已經努力的左閃右閃,甚至故意讓她們看到我左手無名指上的Tiffany & Co鑽戒,她們還是不死心地想盡辦法來接近我。還有人因為想要跟我多相處還故意把課給當掉。不知道是不是我太年輕的關係?才會讓『女孩子』們想要接近我?
當然這個狀況,我也是有跟幾個比我大幾歲的副教授討論過,他們總是安慰著我,「睦月,等到新的而且是很年輕的講師來之後,她們就會將目光轉移到新的目標上。所以,妳得多擔待些。」
新的而且是很年輕的講師?天啊,我要等到西元幾百年才能等到可以拯救我的羔羊?眼望著這群虎視眈眈的女野狼們,老實說還真的讓我打了好幾個冷顫。
(5)
「睦月老師,等我們畢業之後,妳應該會很寂寞吧??」大學四年級女學生們,在秋學期最後一堂課的時候紛紛圍繞在我身旁,依依不捨的對我述說這番離別依依的言語。
“妳們不在我反而落的輕鬆,不過說實話寂寞確實是會寂寞。”雖然我只是個講師,還沒有辦法擁有自己的專題學生,不過回想起這一年教導她們的回憶、給我諸多的麻煩和苦惱,然而快樂的時候確實很快樂,吵吵鬧鬧的班上可以激盪出好多新的創意。這樣的日子,也可以讓我刻意忘記那段失去炎的衝擊和苦痛。
就這樣下去吧。就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過下去,直到那一年那一天那一夜的事情成為我過去的過去。不再痛苦也不再難過,也不用直接觸碰、更不用掀開被我矇蔽被我遮掩的脆弱和傷痛。
「睦月老師,我們雖然畢業了,不過還是會回學校來找妳的。」畢業典禮的當天,大家穿著華麗的和服紛紛地跑來跟我合照。這樣的場面還真讓我難以招架,究竟是學生要畢業,還是我要畢業?老實說那天的別離還真讓我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送走了大學四年級的學生,心情反而有著許多的落寞。教授們還有副教授們也笑笑地跟我分享經驗,「教書第一年每個人是這樣的心情,不過看著自己所教導的學生能夠在社會中出人頭地,也是一份驕傲吧?」
這樣的心情我還未能完全體會,只能用朋友所說的爛方法來掩蓋自己落寞許多的心情。為了不讓這樣的事情再發生,為了不讓自己對學生投入太多情感,我開始將自己對於學生的距離完全拉開,也忙碌於學會的投稿,第二年的狀況確實比第一年好上很多,更讓我完全的依賴『讓自己變的很忙』的爛方法。
直到第三年的春天,一年級的新生在櫻花紛飛的祝福下展開他們人生的新的開始。由於還是講師的狀況下,所以就跟博士班的學生還有碩士班的學生一起負責新生開學典禮的事宜還有指導。
「商學部的一年級新生,請依照你們准考證的號碼來領你們的學生證還有通知單。」忙亂的場面總是讓人慌了手腳,連喝水的時間都是一種奢侈。負責新生事宜的我們,依照新生們的准考證號碼發給他們學生證以及資料,膠著的狀態一直到大部分的人拿到資料才得到緩衝。
「還有幾個學生沒有過來拿學生證?」趁著小貓兩三隻的空檔,我們便開始比對一直沒有過來拿學生證的新生的資料。
就在大家比對資料的同時,輕輕的聲音、柔柔地問著工作人員的我們,「那個…」
「同學,請問有什麼事嗎?」無意識的狀態下,我問著我面前的她。
「請問學生證是在這邊領取的嗎?」抬頭的瞬間,我正式地瞧見她的身影,剔透的肌膚搭配黑色微捲到腰的長髮,這個女孩子的身影在我的腦海中留下好大的印象。
「是的…請問妳的…准考證號碼是…?」我有點愣住也不禁拉了長音問了這位帶著神秘色彩的一年級美少女新生。
她想了一下,立即從LV的包包中拿出她的准考證,「這是我的准考證號碼…」
「可以讓我看看嗎?」我從她手中領走她的准考證,開始從沒有領學生證的名單中找尋她的號碼,「啊,有了。」
「這是妳的學生證,還有一些通知單。商學部的新生說明會就在本棟二樓的11號教室。現在說明會已經開始了,妳快點過去吧。」話後,我將資料遞交給她。
「謝謝。」領取資料的她不小心地觸碰到我的手,觸碰的瞬間她似乎驚愕地想起了什麼也疑惑地看了我好一陣子。
「同學,您怎麼了?」看著她的疑惑,我也跟著疑惑。
「Tiffany & Co的鑽戒…」她看著我左手的無名指,輕輕柔柔的聲音詭異地低沉許多。
她的舉動讓我感覺不甚舒服,「喔…嗯…怎麼了嗎?」應答之間我刻意地遮掩自己的左手。
「為什麼要把長髮剪掉…?那明明很適合妳的…為什麼…?」言語中,透露不能接受的口吻。
聽到這句話的我,更是覺得十分的莫名奇妙。她怎麼知道我曾經留過長髮?而且我們也才第一次見面而已,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應?好多好多的疑問和不解也充塞在我的腦海之中。
「不過,妳真的成為一位很出色的老師呢!凜-」話後,她展露出和炎一樣的笑顏和口吻。那個口吻、那樣的笑容,就像一把鑰匙般輕巧地打開深埋在我心中不想要面對的痛苦和衝擊,並且狠狠地將我的面具和防衛徹底打碎。
(6)
在新生入學的四月,我遇見讓我慌了陣腳的她。不知所措的自己,相當擔心她會故意選我的課來讓我站不住腳。好險那位神秘的美少女並沒有出現在我的課堂上,因此我也稍些放心地面對新的成員以及新的開始。但是自己的逞強在開學典禮的時候被那神秘的美少女打碎了一大半,因此在黃金週的五月,我如逃犯一般倉皇地回到熟悉的東京。
東京,是我和炎認識也相愛的地方,我們在這邊找到了彼此、認定了彼此,也失去了彼此。天人永隔的傷痛,一直深刻地擺在我內心的深處。我不想觸碰也不想被治癒,只想隨著時間讓自己遺忘那個被我擺在心中好深好深的房間。就像炎最後留給我那一盒遺物一樣,刻意地被我擺在讓我看不到的地方,等到時間一久,自然而然就會不知道那一盒遺物所擺放的地方究竟在哪,甚至最後連有是否有那個遺物存在也都會忘的一乾二淨。
「過了三年,才想到要回東京看看我們老朋友喔?」我的好朋友們,毒蛇的程度是歷年漸增,「妳可以在忙一點,忙到把我們忘記都沒有關係。」
「我怎麼可能把妳們都給忘記。」面對她們的毒蛇,我也只能乾笑。畢竟這確實是三年一點都沒有聯絡的我的不對。
「看在妳過的好好的份上,姑且就放過妳。」凶神惡煞的表情瞬間化解,隨之而來的是放心的笑容,「看樣子妳在神戶那邊過的不錯嘛!神采奕奕的感覺。」
「唉,別提了!一想到在那邊被女學生們當作寶塚男役,我真的不知道該怎樣招架才好。」
「哈哈,寶塚男役!!」朋友們在Starbucks裡紛紛笑倒,「真想看看妳的學生。」
「給妳們看還得了!!我可不希望我的學生被你們這群怪叔叔階級的人荼毒。」
「我看是妳想要留幾個漂亮的搞師生戀吧?」大家紛紛透出賊賊的微笑。
「別開玩笑了。我還想要混口飯吃。」我很認真也很嚴肅的告訴她們,「就算沒有另一半,我也不會從我的學生堆中找對象的。」
「喔…這樣啊…」她們紛紛露出不太苟同的神情後,疑惑的問著我,「喂,小睦。妳該不會還是一個人吧?」
「是啊。」我點點頭,「一直都是。」
「天啊!!」她們一陣驚呼,「拜託妳也去給我談個戀愛什麼的吧?」
「妳們什麼時候跟我媽是一掛的啊?」聽到她們的大呼小叫,讓我想起昨天母親每個月一通的催婚電話,「結不結婚,談不談戀愛,也是我的決定吧?」
「妳怎麼變的如此的我行我素,和以前比較起來真是一點都不可愛。」
「人總是會變的,不是嗎?」啜飲義式濃縮的我,微微笑應。但,不知為何,聽到這話的我,有著說不上來的空洞存在於心中。
「義式濃縮…真不像小睦以前會喝的…」
「噓,小聲點。小睦會聽到的。」朋友們之間的交談雖壓低了音量,卻還是被耳尖的我聽到。
然而,我還是得裝傻的問著她們,「妳們剛剛說些啥麼?」
「喔,沒有啦…就只是說小睦妳…果然去關西之後,慢慢的有關西腔了。老實講,聽起來還真有點不習慣。」
「哈哈,沒辦法,我在那邊生活三年了。」我笑了笑,腦中全想著朋友們不想讓我知道卻被我聽見的對談。
義式濃縮,確實不是以前的我所喜愛的味道。在炎去世以前,我總是喝著甜甜香香的香草拿鐵,而身旁的她,不是喝美式黑咖啡就是義式濃縮。往往我總是嫌她點的飲料又黑又苦,還真像是中國那邊的中藥。然而她總是笑笑的對著我說,『這是大人的味道,小公主是不會知道的啦。』
『小公主』,那是她故意損我的愛稱。她總是說我任性、蠻橫又不講理。其實她自己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常常她總是拿社會歷練、自己比我年長八歲來對我說教,我完全不想理會炎的老人說教,她也總是拿我沒輒,到最後只是笑笑的說我是『任性的小公主』來圓自己的場。只是那個老是愛說教的大人也已經化為一絲輕煙,在廣大的天空中自由的翱翔。
「炎已經去世幾年了?」無意間我問起身旁的朋友。聽到這句話的朋友們紛紛不知所措,她們不知道該跟我提起?還是不該跟我提起?瞧見她們的神情,我知道我問的她們很為難。
「已經第六年了,是嗎?」想起22歲的那一年我從大學畢業晉升到研究所,就剛好在那一年,炎便永永遠遠的離開我們。
「嗯,六年了。」她們支支吾吾地應答。
「已經六年了啊…」心情複雜的我微微笑,一方面不想讓朋友們擔心、也不想被朋友們看破,「沒想到時間過的那麼快。」
「是啊,妳也快要30了呢。」沒打算安慰我的她們反而諷刺我起來,「當初看見妳還是水嫩嫩的小羅莉,現在都快變成老太婆了。」
「妳們咧?還不是跟我半斤八兩,何必要這樣互損彼此呢?」看著這群不是跟我年紀相當就是跟炎一樣年紀的老朋友們,我們又開始吐槽彼此起來。
「不過說真的,小睦,妳真的變很多。這樣的變化還挺好的,和以前比較起來,妳真的精神多了。」朋友們是真的挺擔心也關心我,看見我如此的神采弈弈,她們這下總算是放了些心。
看見她們的放心,我暗自在心中冷笑,這也代表我把自己的傷痛藏的夠深,把自己的脆弱隱瞞的夠好。太好了,就這樣的狀況下去吧!這樣就可以讓我忘記不想要想起所有的所有,也讓我可以不去想起失去的傷痛。
只是,自己仍舊有一種莫名的恐懼感存在於心中。我害怕這樣的自己,總有一天會被人搓破,害怕自己總有一天會被人給狠狠看破。因此,我必須還得要把自己藏的更深才行,除了這樣,我沒有其他的方法可以不去面對那樣的自己,以及失去炎的傷痛。
炎,就算妳真的離開這個世界上有整整六年了。可是我還是在等待一個奇蹟,一個令人可笑的奇蹟,一個永遠都不可能會實現的奇蹟。
(7)
時間飛逝,離當初新生入學的時候,也早已過了半年。在春學期裡,我仍舊是將自己投入於教導以及發表論文的忙碌之中。這樣的忙碌,也可以讓我試著去忘記那個帶有神秘色彩的新生帶給我『震撼』。就在自己認為已經藉著忙碌而去淡忘這件事情的時候,秋學期的第一堂課,那個女孩出現在我面前。她選了我的課,並且坐在沒有人要坐的第一排正中央的位子。她很顯眼,無論是穿著、氣質以及她坐的位置,都讓人感到顯眼,並且帶著說不上來的壓迫感。
「我這堂課是不點名的,可是會依照我的心情出隨堂小測驗,並且我會依照這個隨堂小測驗來評分。若是沒有參加到的同學,這堂課的出缺席狀況就好自為之。」第一堂課我總是放狠話讓大家把皮繃緊,『出了名嚴格的月組』也已經成為商學科的口碑。不過因為上課的狀況和內容我都會保持一定的有趣,所以我的學生人數依舊爆滿。
「老實說,我還真希望你們偶爾也給我翹課一下,上課睡覺一下。這樣我才有機會享受到『即將被當的學生,跑來研究室求教授』的滋味啊。」我的課總是在早上九點的第一節,通常第一節課來的學生都是小貓兩三隻,要不然就是上課上到快要結束才陸續爆滿。不過我的學生們卻都不敢這樣,總是早早的就坐在位置上等著我進到教室,看到她們那麼認真,我是挺高興挺自傲,反之也讓我挺無趣的。
「睦月老師,妳也是大刀啊。曾經聽說老師您教書第一年就是當掉班上的1/2,我們怎麼敢不聽話?」大家嘻嘻笑笑的對我半開玩笑。
確實當初我是當掉班上的1/2,不過大部分都是故意為了想要跟我多相處才讓自己被我當掉的『女學生』。沒想到這樣的狀況居然被傳成這個樣子,我也真不是該哭還是該笑。
「我們商學部的學生每個人還真都是大嘴巴。妳們怎麼不考慮轉去傳播學部去?」我苦笑地諷刺起我可愛的學生。
「老師,口碑傳播也是行銷策略的一種啊。我們只是『學以致用』如此而已。」話後,班上都笑成一團,我也在內。
就在這愉快的氣氛下,又結束一個星期一次的課程。下課以後,大家也紛紛的跑去別的教室上課,整理講義的我也準備回到研究室趕著我要在學會發表的論文。
「睦月老師,能夠打擾您的時間嗎?」就在這個時候,輕輕柔柔的聲音傳到我耳邊,她拿著課本似乎想要問我問題。
「喔…好啊。」我拉了長音,「不過這間教室等下還有其他課要上…」其實,我有點想要躲她,如果能不跟她接觸我是絕對不會跟她接觸,只是目前是師生的關係,礙於她是我的學生,我不得不教導她不懂的地方。
「那,我可以去老師的研究室問問題嗎?」
“天啊,這下不更尷尬了?”其實我很想拒絕,卻有沒有辦法推辭,「嗯,如果只是問幾個問題的話。」我尷尬的笑了笑,但也只能妥協地讓我的『學生』和我一起走回我的研究室。
「睦月老師,您似乎是商學部最年輕的老師,是嗎?」從商學部走到研究室的路上,那位神秘少女試著想跟我交談。
「算是吧。」我苦苦笑著,心想:”研究室怎麼還沒有到?”
「老師,為什麼妳那麼怕我?」剎時,她開口了,水靈的大眼充滿困惑的望著我。
「因為我對女學生比較沒輒。」我只能半開玩笑的模糊焦點,「就像妳們前幾屆的學姊也都是藉由問問題單獨的來到我的研究室找我,結果該問的問題沒問到幾個,反而是跑來我這邊跟我聊天。」
「可是我跟學姊們不一樣啊!我是真的有問題才想來問老師的。」該說清秀還是美麗的臉順時嚴肅起來。
“看樣子我似乎誤會她了。”我帶著有點抱歉的口吻,對應身旁的她,「當然這是因人而異的啦。也是有像妳一樣很認真學習的人,跑來研究室問我問題囉。」到達研究室的我笑了笑,打開研究室的門後,便對著她說,「進來吧。隨便找個地方坐坐。」
進到研究室後,我率性的把今天的講義放在已經歸納好的文件夾裡頭。至於拘謹坐在沙發上的她,則是開始張望我一整排牆的書籍。
「啊,抱歉抱歉。我剛剛在收東西,妳有什麼問題想要問的?」坐在位置上的我打開教科書,打算指導她不懂的地方。
「就是這一頁所講的內容…」她打開她的教科書,走到我的身旁開始問著她的疑問。
「喔,這個部分啊。」我看了教科書的理論之後,用簡單明瞭的方式來讓她了解,「懂了嗎?」抬起頭的剎那,我發現她靠我靠的好近,身上的香味則陣陣地傳到我的意識之中。
「嗯,大概懂了。」聽懂的她,笑的好燦好燦,「老師好厲害唷,一下就解決我的疑問了。」瞬間,輕輕柔柔的聲音又變的低沉,那個聲音不像是我身旁的她的聲音,彷彿是完全不一樣的一個人的聲音。
那個聲音令我耳熟也令我懷念,她的笑燦也讓我產生錯覺地看到那個人的身影,「炎!??」我無意識地揪著她的手,大喊那個人的名字。
身旁的她,有些驚訝又有些不知所措。只是慌張的表情底下,為什麼會露出得意的笑容呢?
「睦月老師…?」剎那間,低穩的聲音又變回輕柔,她像是驚訝的小貓般收回被我緊握的手。
「抱歉,我…我不是故意的。」尷尬,這下被傳出去可能會被說成『性騷擾』也說不定。
「沒關係,」她臉紅地笑了笑,害羞的神情夾帶著詭異的笑容,「這也不是妳第一次緊握我的手不放了。」又來了,那個讓我產生錯覺的低沉。
「妳到底是誰?」我開始發現這個學生的不對勁,怎麼一下是個愛羞的天使,一下又是個專門把我吃死的惡魔?
「啊!又來了!!」聽到我的問句的她,似乎像是做惡夢驚醒般的慘白,「老師,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輕輕柔柔的她慌張地收拾自己的東西後,立即地離開研究室,「不好意思,打擾了。」她就像做錯事的孩子般,不知所措地離開我的研究室。
(8)
自從那一天開始,那個總是坐在第一排第一列的她就不在出現。問著學生們,學生們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麼回事,也沒有人跟她特別的親近,只聽說她也沒有出席其他的課,這樣的狀況下去,就算想要給成績也沒有辦法給。
「如果有同學在學校碰到她的話,請通知她如果她不再出席的話,她的成績會給很難看。」她是決定要再一次重修我的課,只是一直沒有她的報告還有考試成績,她可能會是我史上第一個被我打0分的學生。雖然是這樣緊告過,但還是沒有她出席的跡象。抱持疑問的我,問著她的班導,究竟這位學生是怎麼回事。
「睦月老師,妳是說我們班上的朝夏嗎?」
「嗯,是的。」朝夏,是那個女學生的姓氏。瞧見她的姓氏也會讓我苦苦地笑了笑,因為炎的姓氏裡頭也有個『夏』字。
「我有打電話給她的家長,不過她的家長也說,她不知道又跑到哪裡去了?」
「怎麼會這樣?」我皺了眉。該不會是問題學生吧?但是看起來似乎又不像是那種會離家出走、會為非作歹的壞學生,「看起來也不像是壞學生啊。」
「聽她家長說,她接受心臟移植手術後就是這個樣子。」朝夏的班導跟我透露實情。
「心臟移植?」怪不得這個學生看起來並不像其他學生一樣,有著相當健康的笑容和氣色。
「嗯,她的家長也只跟我提到這些。畢竟再問下去似乎就侵害到學生的隱私權了。」朝夏的班導笑了笑,「我想她的家長會來學校先辦休學也說不定。」
「嗯,這樣我就知道該怎麼樣改成績了。不好意思,還麻煩你的時間。」
「不會不會,我下一堂還有課,先走一步了。」
「慢走。」我點頭回應朝夏的班導後,也回到自己的研究室裡頭去。
“心臟移植啊…”坐在椅子上的我,似乎想起了什麼又忘記了什麼。不過這個事情基本上也不關我的事,只能想辦法的把這個學生的成績該如何弄的比較漂亮才是。
一個學期很快就過去,那位神秘的女學生的雙親真的幫她辦了休學手續。聽學生說,那個女學生不知道為什麼的就跑去東京,也從她們耳裡聽到這學生有些奇怪的反應。
「睦月老師,朝夏真的好奇怪。有時候會記不住自己所說過的話。」這一天,跑來我研究室問問題順便聊天的女同學們,跟我提起那位女學生的傳奇。
「記不住是正常的啊,就像妳們一樣,上個星期交過的東西,這星期就記不住了。」我笑笑地虧了她們。
「唉唷,睦月老師。」她們一陣尷尬,又跟我宣稱這個事情跟那個女學生是不一樣的,「朝夏她就像有雙重性格一樣,有時候會是很自閉又陰沉的性格,有時候就又很開朗,所以我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她相處。」
「雙重性格啊…」我拉了長音,一方面回應學生的話,一方面也想起她諸多怪奇的事情。
「所以,我們一點都不想跟她相處啊,她真的好奇怪!」因為奇怪、因為沒辦法跟集體相處,所以就被排擠。這樣的狀況,究竟到什麼時候才能夠得到改善?我想起高中那一段不愛上課,老是被大家排擠的時光,或許自己真是有哪一點讓大家不順眼,才被班上同學所排擠吧?
「妳們都是大學生,別做出跟中學生和高中生一樣的事情。」我帶著玩笑的口氣對她們嚴厲的說教,「搞不好,人家也因為自己這樣的個性而苦惱著。」我想到那一天她離開研究室的不知所措。
「話是這樣沒錯……」
看樣子,我的論調學生們是不怎麼認同。自己也只能扯到別的地方去圓圓場,「好啦!!與其在這邊跟我說學生的八卦,倒不如多去準備報告的內容,免的上課的時候被我問倒。」
「唉唷,睦月老師!妳真是的!!」她們大笑,隨即地離開我的研究室。
「老師,BYEBYE。」
「下週見囉。」替她們關上大門的我,又回到自己的世界裡頭。
「朝夏嗎…?跟過去的我,似乎還有那麼點相像…」我想著這位神秘女學生的事情,想到她的處境,也想到自己的過去。
(9)
「高中生,這個時候不是應該乖乖在學校上課的嗎?」新宿的路上,穿著制服的顯眼,那是我,老是愛翹課不去上課的自己。在十字路口等著過馬路的時候,一位高挑又充滿自信的男生,他在我身旁『故作好心』地關心我。
「如果是叫我拍A片就不用了,如果是叫我去上課更不用好心。」我將頭撇向別的地方,不屑他的搭訕。
「不回去學校上課,以後怎麼當博士、當教授?」他還是死纏著我不放。
「你是補習班的嗎?還是便衣警察?如果要把我抓回去警局,請便。」我不耐煩的問著伸旁的他。
「我只是個算命的。」他笑了笑,並且遞出名片。
「夏耀 炎?」拿到名片的我,念出他的名字,「你該不會就是那個就連政治人物或者是大明星都得排上半年的…算命師??」我看著他的臉,再回想當初在電視上看到的他,「真的是你!!」
都沒有回應我的他笑笑地對我說,「快點回學校上課去吧!未來的教授。」
「未來的教授…?這是你占出來的事實?還是你的玩笑話?」我半信半疑的問著眼前的他。
「就連當今的日本首相都得花三個月排隊要我算命,妳覺得是事實還是玩笑話呢?」他露出自信的笑容,並且大膽的牽著我的手,「走吧。」
「去哪?」我充滿疑惑著望著這個大名人,被他牽著的手,一點都不覺得討厭。
「讓我知道你為什麼那麼討厭上學的地方。」沉穩的步伐、毫不猶豫的方向,老實說我還真害怕他把我帶到旅館去。
「你到底要把帶我去哪裡??」恐懼讓我不禁的問著她。
「抱歉抱歉,我都忘記講了。」他笑了笑,「我帶你去我的店裡。」
「可是我沒有預約,我又沒有錢。」我害怕他會對我進行詐欺。
「今天特別大優待,免費。」他好率性。這麼率性、又充滿行動派的他,一點都不像電視上所看到的冷靜、又理智的他。
「為什麼啊??」納悶連連的我一直問著將我帶去店裡的他。
然而他一點都不想要回應我,直到將我帶進店裡頭的時候,才對我訴說,「為什麼?其實這一句話也是想要問的。」他將我招待到沙發上,並且拿著飲料給我。
「你說什麼,我怎麼都不懂?」聽到他的問話,我更是納悶。
「為什麼,我可以在妳身上看到我?」銳利的眼,像是把我看透般地犀利。
「你這樣說,我又更不懂了。」我不知所措,有點想要逃開他的眼。莫名奇妙被帶來這個地方,還被這個有名的大人物盤問,我都不知道今天到底是什麼鬼日子。
笑笑的他又把話藏起來,只是要我把手拿出來給他看,「如果能夠面對現在在學校被排擠的狀況,妳的未來將會是教授。」
「那如果不面對被排擠的狀況的話呢?我的未來是什麼?」
「還是教授。」他笑了笑。
「什麼嘛。既然是這樣,那我幹麻還要去高中上課?」我發現這個傢伙很痞,也很會欺負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是這樣應對找他算命的人。
「因為妳會去面對被排擠的狀況,妳也會去上課,而且妳還會考上很有名的大學。所以妳的假設是不完整的。」他很有自信的對我述說完這段話後,還補充一句,「還有,妳以後會是喜歡女人的女人。」
「我會成為同性戀?為什麼?」雖然我並不討厭喜歡同性的人,可是我一點都沒有想過自己會喜歡上同性。
「因為,讓妳成為同性戀的對象,就、是、我。」他透出詭異的笑容。
「啥???」我當場傻眼。
“這個算命師,會不會太誇張?硬要把我跟他扯在一起。他究竟是透過算命故意把我?還是真的是如他所預測的一樣?”滿腦子的疑問,不停不停地在腦中打轉,此時也才意識到,他剛剛占出來的結論。等等,如果我會變成同性戀,而且對象是他的話,難道…!?
「你是女生??」傻眼的我,問著眼前的他。
「我剛不是說了?讓妳成為同性戀的對象是我?」他賊賊一笑。
「妳…妳很奇怪耶!把我帶到這個莫名奇妙的地方,跟我說這些莫名奇妙的話。還說我會成為同性戀,而且因為是妳的關係?」我顯些惱羞成怒,「待在這邊我會瘋掉,我要去上學了。」話後,我隨即拎著書包,離開這個讓我覺得莫名奇妙的地方。
也不知道為什麼,從那天起,自己也就慢慢的開始正常上課。就算被排擠,被當空氣也不會想要逃課或者是翹課,反而是更堅強努力地去面對一切。直到我推甄上是非常有名氣的私立大學後,那些還沒有考試的愛欺負我的同學們,一點都不敢再針對我,也不敢再欺負我了。
「真的如那個怪怪的算命師所講的一樣,我考上很有名的私立大學呢…」推甄上大學後,我只要等著畢業典禮那天回到學校就可以。因此,窩在家裡也不知道幹什麼的我,便穿著制服晃到跟那個人第一次碰面的地方。只是,為什麼想要來這個地方,想與她碰面?這樣的心情,連自己都感到莫名奇妙。
「高中生,快要大學考試了,怎麼還跑來這個地方亂晃。」就在我感到莫名奇妙的時候,一樣在等紅綠燈的場景、一樣的音調、一樣的搭訕,讓我不禁笑開。
「如果是叫我拍A片就不用了,如果是叫我去上課更不用好心。」我轉身笑著回應身旁的『她』。
她透出傷腦筋的模樣,對我說教,「不回去學校上課,以後怎麼當教授?」
「因為我考上了,我考上大學了。而且是K.E.大。所以等到畢業典禮那天我再回去就行了。」
「考上啦??」她替我感到高興,「恭喜啊,未來的小博士。」她摸著我的頭瞬間,自己也不知怎麼的心跳加速。該不會,我真的會成因為她而喜歡上女生?
「那麼,接下來的預言…似乎也…有可能成真囉?」輕撫我長髮的她,眼神好狂妄。望著她的眼,我就像被定住一般,無法移動也無法呼吸;身旁的她,則是將自己的大臉貼進我貼的好近好近,近到唇與唇貼近為止。
在這個紛亂的季節裡頭,我想起了與炎相知相惜的過去。甜蜜又心酸的回憶,讓我陷入陣陣低潮。炎,預言我會愛上她成為愛女人的女人、預言我會當上博士、也預言她的死亡。她的預言,真的好準好準,準到我寧願那都是個巧合,否則我無辦法去面對太過真實的一切。
(10)
新的學年到來,我被分派到負責擔任班導的責任。望著這些什麼都覺得新鮮的一年級生,也想起才剛送走畢業生的心情。或許,這就是學校的規則吧?面對這樣的狀況,自己也開始習慣『老師』的心情。
「這學期開始我就是你們的班導,課業以外的狀況,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可以來問我。」我簡單在黑板上留下自己學校的E-mail信箱,心底也知道這些學生大概沒有什麼事情會來找『班導』,多半找的還是自己的『指導教授』。只是因為一年級的新生有很多地方都不太知道,因此學校才會擁有這個『班導』制度。
「老師,沒事可以寫信給妳嗎?」又來了,一群把我當寶塚歌劇男役的女學生。
「寫信過來是可以,我不見得會回信。」已經習慣這些如野狼般的女學生,也已經很擅長跟她們這樣開開玩笑。反正每一年總是會有這樣的學生出現,說不習慣,也已經很習慣了。
就再這樣的打鬧氣氛下,我努力在記得我所得要去關心的學生。只是沒想到,我會在全是陌生的臉孔中看到熟悉的臉孔,就是她,那個休學一學期的神祕美少女。
「朝夏──」下課後,趁著大家趕著下堂課的瞬間,我叫著這位動作總是優雅又悠閒的她。
「睦月老師,有什麼事嗎?」她揹起包包,笑笑的問著我。
「突然休學一學期的妳,身體好多了嗎?」
「嗯,託老師的服,我好多了。」筆直望著我的眼,讓我有點閃爍,「也謝謝老師沒有給我很慘的成績,雖然沒有得到老師的學分,不過我這學期會盡量讓自己上課的。」輕柔的聲音多了份積極,這樣的感覺和第一次見到她的感覺不太一樣。
「嗯,那就好。」聽到這話的我,稍些放心。
「那,我還要去趕著看心理醫生…先失陪了…」她輕輕地寒暄,立即地離開教室。
心理醫生?我滿腦子又充滿疑問,她不是心臟移植嗎?怎麼不是去看外科而是去看心理醫生?不過這樣的疑問也只能在心中打轉,一來我只是她的班導,二來問太多問題是會太牽涉個人隱私。不過,唯一知道的就是,她確實跟之前比較起來,沒有讓人有那麼大的反差存在。
就在我邊想著這些疑問邊目送這位神秘的女學生離開教室的剎那,她突然人不舒服的趴在門上,似乎不太能夠行走。
「朝夏,妳沒事吧?」拎著大小文件的我,瞧見她的不對勁,我走到她身旁,問著臉色發白的她,「要不要我帶妳去醫務室?」
「沒…沒關係,一下就會沒…事……」她撫著頭,一陣暈眩,沒有支撐力地攤在我的身上。
「朝夏同學??」我趕緊地參扶她到沒有人的講師休息室,一方面擔心她的狀況,一方面也擔心若是看到這樣狀況的女學生們,一定會用殺死人的利眼瞪著已經被排擠的她。
「妳沒事吧?清醒點!」我參扶她到沙發上休息後,試圖喚醒她的意識。
「!!?」聽到我的呼喚,她就像噩夢驚醒般地睜開雙眼,「我…?這裡是…?」她的眼神,充滿了疑惑。輕柔的聲音也隨之低沉,彷彿就像另一個人似地張望四周。
「朝夏同學,妳…沒事吧…?」老實說,我很害怕面對這樣的她,總是讓我覺得熟悉、讓我懷念又讓我害怕。
「凜…?妳怎麼會在這邊?」瞧見我的瞬間,她好驚訝,「凜,妳告訴我,這裡到底是哪裡?妳為什麼也在這邊?」這樣的『她』,彷彿就像是認識我好久好久的朋友般問著我。
「妳到底是誰…?」我不知道該怎樣去面對這個學生的另外一面,這一面的她讓我覺得很不知所措,也會讓我覺得,她好像炎。
『她』不語,只是透出讓我停止呼吸的眼神望著我,「我是誰…妳應該最清楚的。」話後,『她』撫著我的臉,很想在跟我多說些什麼,「凜,我…」然而在語出的瞬間,『她』撫著自己的頭,冷汗不停地直流。
「朝夏??」看著她快虛脫的棘手狀態下,我也只能擁著身高比我小、骨架比我纖細的、微弱的女孩,「妳沒事吧??」若不是她表情如此的虛弱,若不是我是『女生』,走進來的教授看到大概會以為我在學校亂搞『師生戀』或者是『性騷擾』吧?
「睦月老師!??」清醒的剎那,她望著自己被我摟在懷中,慘白的臉立即漲紅,「呀!!我怎麼…」她就像是彈開似地離開我的懷抱,有點不可思議、也有點想聽聽我的『解釋』,「怎麼回事…?」
「妳剛剛…昏倒了,所以我把妳帶到這邊休息,然後…」我斷了句。
「然後…?」她很疑惑。
「這樣講…或許妳也會覺得很奇怪。簡單就是說…妳變成另外一個人格…」我抓著自己的頭髮,也不知道自己在亂說些什麼。
「『她』又出現了嗎?」她輕輕地說出這句話,並且透露出很複雜的表情。
「『她』?」這下換我疑惑了,她怎麼對自己用『她』來稱呼?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我,算是透過『班導』的特權,問著她個人隱私「朝夏,妳老實告訴我,妳是否有雙重人格?」
「老師,我沒有雙重人格。」她笑笑的回應。
「沒有雙重人格?那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因為心臟。」
「因為心臟??」我再度疑問。
「是的,心臟。」朝夏面帶嚴肅,「我曾經接受過心臟移植手術。從那一天開始,那個心臟的主人的意識變出現在我的人格之中…」話後,她笑的很無奈,「因為這樣的狀況,我常常會失蹤跑去我不知道的地方。因此擔心我的雙親才帶我去心理醫生接受治療。」
「喔,所以妳剛剛才說妳要去看心理醫生的啊?」我想起剛剛她對我的寒暄。
「嗯。」她點點頭,「不過老師,或許『這個我』會慢慢的不見吧。」她望著遠方。
「為什麼?」我越聽越不懂,果然不是自己領域的東西,聽起來是很抽象的。
「因為心理醫生對著我們說,如果再這樣下去,『我』這個原人格會被『心臟主人的人格』給消滅掉。所以,下次如果我再休學,再碰到我的話,或許就不是『現在的我』了。」她顯得有點緊張也有點害怕,「老師,我怕…我真的很怕…」話後,她不禁落淚。如此病弱、瘦小的她,好不容易從鬼門關走回來一趟,如今卻又碰到這樣的折磨。
「沒事的,妳會沒事的。」
我摟著不知所措的她。這樣的舉動,究竟是出自於心疼?還是愛護學生的感情?甚至是另外一種讓我不敢去正視的感情?這樣的思緒,就連我自己都無法搞清楚。
(11)
「睦月老師,朝夏她真的是有點奇怪。」
又來了,找研究室頻頻找我的女學生們又來抱怨朝夏的事情。
「朝夏,雖說是跟妳們一樣是一年級生。不過人家其實是比妳們早進來一屆的學姊。而且她哪裡奇怪了?」我問著班上的同學。
「就,反正說不上來的怪啦!!一下陰沉沉的,一下又很活潑。一下認識我們,一下又不認識我們。老師,她是不是很奇怪啊?」她們越說越激動,也就越來越靠近我。天啊,我都覺得她們是因為想要來接近我,才這樣說朝夏的壞話吧?
「奇不奇怪,也是我的事情。妳們用不著跑來跟老師告狀吧?」此時,朝夏輕輕推開我研究室的門,立即的跟那些女生嗆了起來。知情的我,立即就知道這個大剌剌不怕被說話的人就是存在於朝夏身體裡的『心臟主人』。
「妳,妳怎麼這麼沒禮貌。沒有敲門就進來?」被『朝夏』抓到偷偷在這邊跟我說背後話的女學生們,面紅耳赤的在那邊指責『她』。
「我敲了啊。只是妳們像麻雀般的吵鬧,就連在走廊上都聽的到。」『她』透出無所謂的模樣,和她們對罵。
「朝夏,妳!!」
瞧見這麼火爆的場面,身為班導的我也不得不收拾局面,「好了啦。已經都在打上課鐘聲。妳們難道都沒課嗎?」
「糟糕!!這個老師的課遲到就完了。」聽到我的話的女學生們,慌慌張張的離開我的研究室,「睦月老師,如果我們的小組回去討論後還有不懂的地方的話,還會再來請教您的。」離開之前,還預告我下次還得聽她們的抱怨。
「快點去上課吧。」我苦笑的招呼她們後,問著留下來的『她』,「妳呢?沒課嗎?」
「嗯。」她抿著唇,露出害羞的模樣。看樣子,『她』已經變回了朝夏。
「找我有什麼事?」
「…我是來問問題的…。」坐在沙發上的她,眼神有點閃爍。
「喔?什麼問題?」我拿出教科書,稍微翻閱一下之前所講過的內容,「第幾頁?」我望著她。
沒料,她沉默了好久。這樣的沉默,讓我有點難以招架,「朝夏,怎麼了?」我反問她,「妳不是來問問題的嗎?」
「老師,我不是來問教科書的問題。」她鼓起勇氣說出這句話。
「那妳來幹麻?」我闔上書,感到納悶,也顯得有點防備。
「老師,」她突然站起,並且走到我的身旁。及腰的長髮垂落到我面前,讓我不由自主地往後挪了位置,「『她』跟我說,妳是Lesbian,是真的嗎?」
「啥??」我完全傻眼,她的心臟沒事之前,我想我的心臟可能就會有事了,「我怎麼可能是Lesbian。」我只能頻頻乾笑,也忘記要拉老師和學生的距離。
「可是是『她』告訴我的。」她指著自己的心臟,「她說,她跟妳是『舊識』。而且是肌膚之親的那種。」朝夏的眼神,略帶威脅。
「妳應該不是『朝夏』吧?」瞧見這麼激進大膽的『她』,我立即發現到『她』的面目。
「說是,也不是。說不是,也是。」低沉的聲音透出自信的笑容,「況且,知道真相的我,為什麼還得要問妳一次?」她捲弄著自己的長髮,透出吃定我的神情。
「喔,然後呢?」知道是『她』之後,反而讓我變的比較知道如何去應付『她』。
「難道,妳就不想知道,我是誰嗎?凜。」又來了,如『炎』一般的笑容,好幾次都讓我差一點說出她的名字。
「如果沒事的話,可不可以讓我忙一下論文的事情?我下個周末還得發表。」面對這樣的狀況,我只能冷靜,冷靜的面對論文,冷靜的面對在我身邊的『她』。
「小凜真的很用功呢。」沒料,這招對『她』沒用,反而更將自己靠近我也靠近電腦,「30歲之前要當上副教授一定沒有問題的。當上教授的話,可能還得花點時間,不過也不會太久,大概38歲左右吧?」
聽到這些類似『預言』的話,我驚愕地回頭看著身後的她,「妳…該不會是…???」
可能嗎?真的是妳嗎?『炎』,我的『炎』。可是,在我記憶中,我不記得妳捐贈過心臟,還是說這段記憶我已經忘記了?已經不記得有這件事情了?如果真的是妳,妳又為何不早一點的跟我坦承是妳?為何要這樣的欺負我?捉弄我?我不懂,我真的不懂『她』在想些什麼,也搞不懂,那個『她』,真的是否就是我朝思暮想的『炎』。
「哎啊,我怎麼跟老師靠那麼近?」剎那間,朝夏又回來了。害羞不知所措的她,立即的退後到沙發的位置上,靜靜的坐著,「老師,對不起。我又不知道為什麼會走到這邊。等我發覺以後,就看到老師靠我好近好近的臉…」
她臉紅了,不會吧?這個充滿謎樣色彩的女孩,該不會喜歡上我了吧?這樣我會不知道該怎樣去面對這個孩子,也不知道該怎樣去應對她或者是關心她。
傻在電腦前的我,只能『裝忙』的應對這樣的她,「沒關係,我知道妳的『狀況』。」沒想到,就在我回應的時候,低沉的音調又傳入我的耳邊,甜甜的香味以及體溫迅速擴散在我的頸後以及耳垂,「凜,我就是要這個女孩喜歡上妳,這樣我才能夠『再一次』的擁有妳。」
剎那間,我被這個『天使與惡魔』的綜合體給嚇傻。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她』是否在我嚇傻的時候對我做出什麼?我完全沒有記憶,也不敢去詢問既神祕又吃定我的『她』。
(12)
「老師,我真的有那麼可怕嗎?」
那天過後,我碰見朝夏簡直是避之唯恐不及來形容。尷尬的笑容和表情已經是很盡可能的隱藏起來,沒料,卻還是被眼尖的她所視破。她總是想要趁著下課的時候、我在研究室的時候跟我好好講清楚那天的事情,然而我卻害怕『她』突然對我的襲擊,因此我變的更忙,就算不忙我也會裝忙。或許因為這樣的舉動讓她急的跳腳,才剛下課,我腳底還沒抹油逃跑之前,她立即的擋在我面前毫不遮掩也不避嫌的問著我。
「啥?妳想太多了。」我左顧右望同學們的反應,深怕她們會有誤會,也會有傳言產生。
「可是為什麼連老師您都躲著我?」她皺眉,輕輕柔柔的聲音告訴我,她很受傷,「我也不願意這個樣子的。」面對『朝夏』,我一點辦法都沒有,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這個天使講著她內心藏著『大魔王』的事情。
拗不過這個輕輕柔柔的孩子,我終究還是服輸在這位天使的身上,「我也沒辦法跟妳說得清楚,妳先跟我來講師休息室吧。」我找了一個比較不會是兩個人的地方,也打算跟她談談『那一天』的事情。
「什麼??有這種事發生??」在講師休息室裡頭她聽了我含蓄的述說那天的事情以後,整個人既是傻愣又是低頭尷尬。
「不過,我知道是妳體內的另一個『她』。」我苦笑的安慰朝夏,也清楚她也是受害者,「老實說,我真的拿『她』沒輒。」更該說,我簡直被那個『她』玩弄於股掌之間。
「老師,對不起。我為難妳了…」她很不知所措,也很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我。
面對這樣的她,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樣安慰她,只能安慰她,「沒關係的,我只是不希望演變成『性騷擾事件』如此而已。」我笑的很尷尬。
「可是,老師。我跟妳都是女生,應該還好吧?」她不解的看著我,「這樣會是性騷擾嗎?」
「也…不算是啦。」我頻頻乾笑。心理正埋怨我這個搬石頭砸自己的腳的笨蛋。
或許,我真的太過在意自己的性向跟別人不同的關係吧?也因為如此的在意,才會特別地對女學生小心翼翼,反而面對男學生可以放鬆的說笑,甚至把他們的『追求』當作耳邊風。然而,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樣應付女學生,會讓我有種稍微觸碰就會碎掉的感覺,也會讓我很棘手很不知所措。尤其在面對眼前這樣的她,擁有雙重人格的她,我更不知道該怎樣去拿捏自己的分寸以及談話的內容。面對天使的她,我會是盡量呵護地去對待去聆聽;而面對惡魔的她,我則是完全傻眼的不知道該怎麼去應付。
「該不會…老師,妳是…?」來了,那個充滿不懷好意又有點神秘的笑容,然而聲調和眼神卻還是天使般的她。
「妳…是朝夏嗎?」我知道自己問了白吃問題,只是想要藉著這個白痴問題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她沒有回應我的話,反而是從上到下打量了我一次。被她從上到下打量的我,則是從頭涼到腳。
「睦月老師,妳不會是變性人吧!?女轉男的那種。」她無知的說出這句話,又覺得前後矛盾,「可是不對啊!再怎麼看,老師也是女孩子。難道是男轉女嗎?」
她一副認真思考的模樣,讓我真的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反應比較妥當,只能乾笑的面對這位純潔的天使。天使,對,她的確是個潔白無瑕的天使,她讓我看見她的脆弱以及不知所措的模樣,也讓我看見她的純真以及認真的模樣。這樣的她,已經在不知不覺在當中偷偷地溜進我的心中佔了一席之地,然而自己卻是極力的否定、也催眠自己告訴自己那是一種對於學生的『關愛』。
「老師,妳告訴我嘛。」得不出來解答的她,抓著我問著我究竟是男轉女的變性人還是女轉男的變性人。
「我是女生,心理生理都是女生。沒有妳想的那麼複雜。」看似小小又病弱的她,卻如此的氣急敗壞,望見這樣的兩極,我不禁笑開。
「該不會…」她皺著眉,思考了好久。時間、空間也隨著她的思考定格了好久。這樣的寧靜其實不會讓我覺得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是她的表情有些變化,水靈的眼神也漸漸變的銳利。
「朝夏,妳怎麼了?看起來好凝重。」當下我沒有想的很多,只是對於她表情的變化感到疑問。
「妳以為把我帶到比較有人的地方,我就不敢對妳怎麼樣嗎?『睦月老師』。」她起了身,慢慢的走到我面前,自信又帶著玩性的笑容,讓我又傻在當下。
「妳為什麼要一直玩弄我?也玩弄『朝夏』。」我知道那是心臟的人格,那個人格讓我很想討厭她又討厭不起來。
「我哪是玩弄,我只是不願意把妳交給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大剌剌的她完全不在乎身旁是否有人,就這麼囂張的向我是她的宣言。不過,好險的是,已經是上課鐘響的關係,所以暫時也只有我跟她處在這個講師休息室裡,否則這樣的狀態、這樣的姿勢若是被看到還真的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妳憑什麼說這些話?妳是我的誰?妳只是存在我學生裡頭的心臟,不是嗎?」那句話讓我很反彈,除了炎,我不准任何人對我述說這麼佔有的話。那是她的特權,也是我給她獨一無二的專屬權。就算炎已經化為輕煙六年多,我的信念還是一樣的堅持。
「怎麼讀完博士,腦袋反而變差了?」我的回應反而讓她笑的好燦好燦,「小凜,妳究竟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朝夏』的心臟主人是誰?」這句話,讓我好拉扯。
我不是沒有懷疑過,『朝夏』心臟的主人就是『炎』,只是倘若是這樣的狀況,我該怎麼樣去面對這個學生?而我跟『炎』又該怎麼樣的繼續我們未完結的愛情?如果『她』真的是『炎』,我真的會很高興,高興之餘卻也不知道該怎麼樣跟『她』相處。更何況,『朝夏』又該如何?倘若她知道,她身體裡的心臟就是我過世的另一半的話,她能夠承受這樣的衝擊嗎?能夠面對身為老師的我嗎?這樣的矛盾,讓我很不知所措、也很無助。
「倘若,我聽到是我冀望的答案,那『朝夏』該怎麼辦?」我拋出自己的疑問,這個疑問也在試探這個『心臟主人』是否就是『炎』。
「…我知道了…」我的話,似乎讓她相當的受傷。從我身旁離去,也打算離開講師休息室的她,回頭笑笑對我訴說,「我捨不得我的小公主因為這樣矛盾為難。所以,我再也不會讓『朝夏』如此不知所措的。」話後,她輕輕地關上休息室的門,留下不知所措的我。
(13)
是她,真的是她。那個去世六年的她,居然以另一種方式活在這個世界上,可是我卻無法招架這樣的她,因為這樣的她,竟存在於我的學生的意識之中。我想擁抱她,吻著她,對她訴說我對她的思念,我卻無法這麼做,也不可能這麼做。不知所措的心情和思緒讓我一片混亂,然而我是不可能不面對朝夏和炎的,這樣的狀況這樣的掙扎,真讓我有點難以招架。
「今天的課程就到此結束。」
下課鐘響,算是鬆了口氣。面對朝夏和炎的緊繃,其實讓我耗費了很大的力氣,那雙筆直毫不猶豫的眼不斷的注目也凝視著我。那個眼神究竟是炎,還是朝夏?我很想裝作在意,卻還是相當的在意。
「老師,可以問您幾個問題嗎?」在這個時候,女學生們紛紛跑到講台來問我問題。
「喔,好。」我簡短的應聲,拿起課本簡單明瞭的替她們講述內容。解答完她們的問題以後,我藉由目送那幾個女學生為理由,看著她的身影是否還留在教室?
結論是沒有。那個顯眼的,令我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的她,趁著我在替女學生們回答問題的時候,輕輕地離開哄鬧的百人教室。說不上來的空洞還有莫名奇妙的失落,而這份失落感究竟是在知道朝夏的心臟主人是炎之後而產生的?還是對於『朝夏』而感到失落?我無法區分,也不知道該怎麼樣去區分。
捧著講義回到研究室的自己,發現這樣的自己很奇怪,也很難控制自己的情緒。這樣的失落究竟有多少年沒有體會過了?這樣的心痛究竟有多久沒有感受到了?我望著電腦螢幕發呆,想要試著寫著自己的研究下去,卻發現沒有這樣的心情。這還是第一次,第一次讓我面對論文沒有心情的時候,第一次讓我思緒混亂到沒有辦法整理的時候,我究竟是怎麼了?好像是生了病般沒有力氣也沒有動力。我不知道該怎麼樣去面對這樣的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樣去應付那樣的無力。不知所措的狀況,讓我在只有早上第一堂課的星期五回到了東京。
「小睦,若不是看到妳本人在這邊,我們還以為妳是在跟我開玩笑。」晚上,我們聚集在新宿二丁目,來到一位朋友經營的Les bar。那家Les bar很特別,和其他的地方不一樣,少了墮落的氣息,多了份說不上來的神祕和詭異。
「這家bar感覺不錯。」我避開話題,張望著朋友明明經營好一陣子,我卻是生平第一次來的bar。
「小睦,妳怎麼了?一點都不像妳。」她們好納悶,也不知道該怎麼問話。
「小睦,妳該不會在神戶發生了什麼事吧?」因為工作忙碌,難得從日本回來出現在bar的她替我們調酒,並且將調好的酒一一放在我們的桌上,問著試圖想要扯開話題的我。
「唉,妳怎麼問的那麼直接。」其他朋友開始唸著這位調酒師。
「妳們這樣拐彎抹角的問,怎麼問出個所以然?」她回唸著這些朋友們後,對著我訴說,「小睦,『她』前陣子回來了。」
「『她』?」大家紛紛納悶,「喂,妳說的『她』,是誰啊?」
調酒的朋友的言語讓大家紛紛不解,但是我知道她在講誰,「妳說的是『炎』,對吧?」我問著坐在吧台椅子上點菸的她。
「炎!??」大家紛紛驚愕不已,「怎麼可能?妳們兩個是在跟我們開玩笑吧?」
「我也很想跟妳們開玩笑…」經營Les bar的朋友斷了句,將菸熄在菸灰缸後,對著大家訴說,「大概是去年秋天接近冬天的時候吧?我要去店裡的路上總是會路過炎以前擺算命的地方。就在那個地方的前面,出現一個黑色長髮的水嫩嫩小羅莉,要不是我已經有個小羅莉的話,我大概會想出手吧?」她笑了笑。
「妳又來了。」大家不禁搖搖頭。
「然後呢?」我沒有在意大家的言語,問著老是愛開玩笑的朋友。
「她站在炎以前的店門口望了好久好久,似乎是在懷念什麼,也在感嘆什麼的感覺。不過因為那家店面已經變成Coffee bar,所以看到她站在那家Coffee bar的店員有點不知所措。」她啜了口酒,像講故事般地繼續對我們訴說,「也算我雞婆吧?就替那家店裡的人趕客人,我對著她說,『小朋友,要進去就快點進去,不要進去的話,就快點閃人。還有二丁目不是妳來玩耍的地方。要玩耍,去別的地方玩。』。沒想到講完這句話後,那個小羅莉望了我好久好久。被她看成這樣,自己也挺覺得毛骨悚然的,正想說從她旁離開的時候,她居然透出低沉的聲音對著我說,『妳是小舞吧?Uncle沒見妳六年,已經長的那麼大啦?』」老是撲克牌臉的朋友,難得會露出錯愕的表情。
「噗,小舞。」明知道這是她的名字、還是她不願想讓大家知道的本名,可是看著現在這副模樣的她,還是會很想竊笑。不只是大家,連我都有點失禮的笑了出聲。
「媽的,早知道就別說。」她顯得氣急敗壞,或許是小我三歲的血氣方剛吧?
「然後呢?」我有點緊迫釘人的問著她。
「聽到這些話的我,當然覺得很莫名奇妙。一度覺得她腦袋有問題,不過她卻興奮的抓著我就進到那家Coffee bar跟我敘舊。一邊喝著義式濃縮,一邊很感慨又很欣慰的對我說,看到我能夠像樣的長大成人,她很高興。」邊說話的她又點起了菸,「正就當我認知到她確實是我那沒大沒小的Uncle、也相信她就是炎的時候,沉穩的表情還有低沉的聲音不見,換來的是病弱的音調以及驚慌失措的表情。」
「果然……」我拉了長音。
「小睦,妳是不是也知道些什麼?」藉由舞的問題,大家紛紛將目光轉移到我身上。
「如果我說,那個病弱的女孩是接受心臟移植,而那顆心臟正好是炎的心臟,妳們會怎麼樣想?」我將問話拋給大家,沒料換來的是寂靜的沉默。
「可是,妳怎麼會認識她?」此時,跟炎很要好的朋友-忍,好奇的問著。
「因為,她正是我班上的學生。」
聽到這句話的大家都傻了眼,她們不知道該怎麼樣去幫我想對策,也不知道該怎麼樣來安慰這樣的我。而我,也只能靜靜的窩在這個地方,繼續煩惱自己的煩惱。
(14)
就算回到東京還是沒有辦法解開我的煩惱,不過也不是沒有收穫的回到神戶。聽小舞講說,炎有回到東京回到我與她初次見面的新宿。回來新宿的時期,剛好就是『朝夏』休學的那個時期。知道這個消息的我,很埋怨自己,埋怨自己為什麼不早點發現是她?也埋怨自己為何不是在東京生活?若是如此,或許現在的狀況也不會如此的尷尬,也不會讓我這麼的不知所措吧?然而,真的是如我所想的這樣嗎?如果她真的不是我的學生,我就會放手的去追嗎?答案是矛盾的,我想當下的我還是會不知所措的該如何面對她?以及面對『朝夏』。
「我們今天課程的進度是…」上課鐘響,我立即的進到教室,心情雖然低落,雖然心不在焉,可是我也得做好我的工作,也得教導這些選我課程的學生們。當然,藉由上課的時候,我也可以看看『朝夏』和『炎』的狀況。
最近的她,似乎沒有再像以前一樣有雙重性格了。內向的她可以笑笑的和同學進行互動,甚至是已經交到了好朋友。女學生們也不會跑來研究室跟我抱怨說朝夏的『詭異』,甚至是約著朝夏一起來找我討論報告的事情,順便聊天。
然而面對朝夏,我還是很尷尬、很不知所措。尷尬雖尷尬,卻也還是裝做什麼都沒發生過般的和她們討論報告以及說說笑笑。
「啊,差不多該上課了。老師我們先走囉。Bye!」女學生們看看時間後,便跟我道別。當然,在她們團體裡頭的朝夏也是如此。
「嗯,妳們快點去吧。」沒有仔細地目送是否都離開研究室的我草草地應答後,想也不想的看著電腦螢幕發呆。
“自從那天以後,『炎』真的就沒有再出現過了。”
我沮喪,也失落。可是對於『朝夏』或許是最好的結局吧?自己不斷的催眠自己,然而卻還是沒有辦法壓抑自己的感情。我還是想念『炎』,也有點懷念當初被『天使與惡魔綜合體』搞的團團轉的回憶。如今回憶也已成為回憶,現在的自己再怎麼想,也都不能改變這樣的狀況。
想到這,我只能搖搖頭嘆氣,殊不知那個輕輕柔柔的她,看著我這般舉動也有好幾分鐘,「老師…」
聽到輕輕柔柔的語氣,我就像驚醒般的錯愕,「妳、妳怎麼還在這?不是該去上課嗎?」我問著她。
「嗯…那堂課我沒有修…」她越說越心虛,想必是翹課的吧?
「喔…」不想戳破她的謊言,我只好撇開話題問著她,「那妳留下來有什麼事情?」
「老師,您這陣子是不是有煩惱?」「雖然我跟大家說老師最近怪怪的,不過大家卻回我說是我想太多。或許,真的是我想太多了吧?可是看到老師您剛剛那張凝重的臉……」望著我的雙眼,讓我好難招架,「老師,您沒事吧?」
「喔…沒什麼啦。」「只是最近熬夜的關係吧?沒什麼的。」乾笑連連的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女孩子,只能轉移話題的說,「對了,最近,還有去看心理醫生嗎?」
「看了。」她靜靜地點頭。
「那,有比較好嗎?」我好奇的問著她。
她笑笑的沉默了一陣子,「醫生跟我說,我是很罕見的例子。接受心臟移植後竟然會有兩個原人格的現象。而目前最好的狀況是我跟心臟的主人能夠融合成一個原人格…」
「融合嗎?」
面對這樣的她,我很慚愧。她是如此的辛苦又無奈,炎又是如此的想要活在這個世界上,而我卻只是煩惱自己的不知所措,卻只是煩惱該怎麼樣面對這個孩子的掙扎。這樣的她,反而還來安慰這樣的我。我很慚愧,也抬不起頭來面對這個學生。
「就是因為融合的關係……」在我自責自己的時候,『朝夏』走到我身旁,輕輕柔柔的對我訴說,「所以,我的腦海總是出現著不是我回憶的回憶,總是出現車禍那一瞬間的痛苦還有想要活下去的掙扎,總是出現讓我覺得詭異不能在詭異的未來畫面…」她好激動,這樣的她,確實不是『朝夏』也不是『炎』,確實也是『朝夏』也是『炎』,這就是融合嗎?兩個靈魂的融合?這樣的她讓我感到好害怕也好有壓迫力,也讓我不知該怎麼去面對,該怎麼回應這麼激動的她。
「老師,我看的到未來!我好痛苦!!」她緊揪著自己的眉,我知道她的痛苦,因為『炎』也是如此的痛苦過。
「朝夏…」我輕輕摸著她的頭,試圖安撫她激動的情緒。
剎那間,她就像觸電般的又想起了什麼,「細細柔柔的長髮…那是我沒有看過的女高中生。那個女高中生,跟老師妳長的好像…」朝夏深深的望著我,她的臉也漸漸的貼近我,細柔的手像是著魔般的握著我的手,「我摸過,我摸過這雙手、這雙手臂、摸過原本是細細柔柔長髮的頭髮,摸過這吹彈可破的臉,也吻過…讓我像吸入黑洞般的櫻桃小唇……」捧著我的臉的她,試圖吻著無法掙扎的我。
「朝夏!!」我抓著她的雙肩,小小的、似乎一用力就會壞掉的纖細的雙肩。
而她就像噩夢驚醒般的望著臉紅心跳的我,「老師,妳跟存在我體內的『心臟主人』是怎麼樣的關係?他,到底是誰?」
“看樣子,是沒有辦法隱瞞的了。”
我撇開她的視線,雙手緊捧著自己,背對著她說,「『她』,叫夏耀炎,是知名的算命師。在六年前因為車禍而去世。這樣的『她』,便是我過去的戀人。」
「所以…烙印在我腦海中的女高中生,真的是老師?」她跑到我面前,蹲下來望著我的大臉,不斷的逼問著我。
「是的…」我緊抿著下唇,不知道該怎麼樣面對眼前的她。
「所以,老師,妳是因為『她』,才會那麼特別的照顧我嗎??」輕柔的聲音顯得好激動,這個聲音、這個舉動,我知道是『朝夏』,是那個病弱又特別的她。
「我不明白妳這話的意思…」我被她問傻,也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睦月老師,我不要妳因為『她』而關心我,我要的妳關心的是『朝夏 紫』這個我!」
「紫(炎)!?」聽到她的名字,我完全的嚇壞。
「紫色的紫,不是炎熱的炎!!」她就像發狂般的對我大吼,「老師,我不能喜歡妳嗎??雖然我們都是女生,我不能喜歡妳嗎?我不可以要妳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不行嗎?」病弱的她,好激動好積極,這真的是我所認識的『朝夏』?還是說雙原人格融合之後的她?
我搞不清這究竟是『她』的意識,還是『炎』的意識?只是面對學生這樣突然的對我告白,尤其是她的體內又有『炎』的存在,我不知道是該答應還是該拒絕?只是心中的喜悅是難以掩飾,這份喜悅究竟是對著『她』還是『炎』?自己理不清也分不清。
註解:
夏耀 炎(かよう さき)
朝夏 紫(あさか さき)
(15)
被紫告白的那一剎那,當下的我沒有立即的答應也沒有拒絕。只是要她好好整理自己的心情,究竟是因為『炎』的意識讓她迷戀上我?還是她自己的意識讓她自己迷戀上我?她還小,總是希望她能夠好好的考慮清楚。
「那老師,您呢?」像極了洋娃娃的她,清澈的大眼望穿了我。
「我…」這句話把我問傻,確實,真正該整理情緒的人是我。心裡頭的那份喜悅究竟是衝著『炎』還是『紫』,我不知道也不清楚。只能說我眼前的孩子-紫,是個很有魅力的人,她的神秘感以及纖細總是讓我無法不注目著她。
「妳還是眷戀著我活在我體內的『炎』,是吧?」她的意識好強,我知道她那份意識會強過炎並且壓抑她,這樣的她讓我好難招架,沒想到體虛病弱的她,會是如此的積極也堅強。
「我不否認…」我必須對她老實,也不想要因為這樣而更傷害著她。
「…我知道了…」她很沮喪,確實,聽到這句話的人,哪能不沮喪?自己喜歡的人,眷戀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心臟。這是多麼不堪的回答。怪不得她想逃,想要逃離這個讓她不堪的地方。
正當她打開門的剎那,我的意識不聽我的指示,立即的衝到她的背後包圍著體型比我嬌小的她,「老師…?」瞧見我將她置在自己身上的紫顫了抖,順勢也讓她看著我鎖上研究室的門。寧靜的空間,我聽到她的心跳,好急速好溫暖的心跳,那個心跳聲是不只是『炎』的心跳聲,也是這個小女孩的心跳聲。
「我不否認我對炎的眷戀,我也不能否認…」我就像失控般將自己的掙扎一一說出,「自己對妳有多一份的不一樣…」碰到她,我的理智我的壓抑都不見。或許是那天『炎』的惡作劇,將這樣的她環繞在我的背後,讓她的味道她的纖細全部都擴散在我的四周。
『凜,我就是要這個女孩喜歡上妳,這樣我才能夠『再一次』的擁有妳。』我忘不了炎那天所說的話,也無法忘記那天紫的臉紅心跳。
「老師…」她好驚訝也好驚喜。雖然不是面對面的擁抱,但那份感覺就像是彼此都融進彼此般的扣人心弦。
我的心跳、紫的心跳、『炎』的心跳,這就是命運吧?我們三個人得要去面對的命運。然而這樣的命運的安排,卻也不會不好。我可以繼續被『炎』的愛所寵溺,也可以去寵溺『紫』這個女孩。只是,這樣的三人糾葛,也是我們要去面對的課題。
「小睦,妳腦袋壞掉喔?這樣不是兩全其美?還在神經病的在那邊想著妳喜歡的是炎老大還是小羅莉?」當天晚上,我打電話給很忙碌的舞,她聽完整件事後,反而是大大的罵著我,「博士都是這樣死腦筋嗎!?」
「妳還敢說我,那妳呢?」我反唸著這個跟我是半斤八兩的老朋友,「當時還不是猶豫不決是否要對妳的小羅莉下手?」
「拜託,我家小蘿莉那時候連毛都還沒生、也還不到15歲。妳家的雖然說是小羅莉,不也是個20歲的大人?這個跟那個怎麼能比?」電話那頭,她點了菸很不耐煩的對我說,「妳如果是為了這點雞毛蒜皮的問題,專程打國際電話給我,倒不如省這些錢去東京找忍她們夫妻倆聊聊。找我講也沒啥屁用,也只是聽我在那邊罵妳而已。」
「去忍那邊?」我笑了笑,「剛好去幫妳看看妳們家小蘿莉嗎?」
「囉唆。老子沒時間聽妳在那邊抱怨,Bye。」她一向率性的掛上我的電話,都是老朋友的我們也都知道,她其實是最掛心朋友的人。
雖然是被舞遜了一頓,心裡卻沒有方才的煩躁。將電話放回原處後,輕輕柔柔的聲音,窩在沙發告訴我,「我忘記要妳提醒她,叫她菸少抽一點。」
「這是『紫』的好意?還是『炎』的預言?」我問著捲著身子的她。
「都有。」她輕輕闔上雙眼,好像尋找很久的東西已經找到一般的放鬆。我知道在這個只屬於我跟她的空間裡,不管是『紫』還是『炎』,甚至是承受兩個靈魂的這個身體,都能夠得到最深沉的放鬆。
「晚安,紫(炎)。」我抱著她上床,輕輕地對著掛滿笑容熟睡的她道聲晚安。自己則是窩在充滿她香味的沙發上,像是半逃避地面對接踵而來的一切,於是我開啟電腦,對著自己即將要發表的論文沉思了一夜也一夜未眠。
(16)
「這就是夏耀炎嗎?」從那天以後,她假日會常常跑來我家裡,不是看著我寫論文,就是窩在沙發上淺眠。今天也是如此,靜靜的窩在我的身旁,像貓一般地看著專注寫著論文的我,也張望四周。突然,她在我的書房看到擺在書櫃上的照片,好奇的她不禁問著在確立假設的我。
「妳剛剛說什麼?」我沒有仔細聽到她輕輕柔柔的聲音,只見她將照片拿到我的面前。
「凜,這是夏耀炎的照片嗎?」在家的時候,她會叫我凜。對於她的心臟主人:炎,她有說不上來的敵意。
「嗯,對。」看著炎的照片,再看看嬌弱的她的表情,「妳怎麼露出這樣的表情?妳的一部分不就是她嗎?」我輕捻著她的鼻尖。
「木頭。」她倔著嘴,氣呼呼的將照片放回原來的地方。就像發飆的貓般,不讓人觸碰。
「不是木頭,就不會讀到博士,也不會死腦筋七年多。」我擱下論文,走到窩在角落的紫的面前,並且抓著她的長髮輕輕一吻,「而妳,大概也沒有機會吧?」我笑了笑。
「妳嘴巴好甜唷。」她望了我一眼,算是一種妥協。
「不是有人說我是木頭嗎?」我反將了她一軍。
「快去寫妳的論文啦,臭老師。」氣急敗壞的她,將我架到椅子上要我乖乖的座好。自己也跑去餐廳泡著咖啡,端到書房裡頭,將一杯放在我的桌上,另一杯捧在自己的手上小口小口的啜飲。毫不干涉對方並且自由自在的做自己的事是我們度過假日的方式,當然也會在偷閒的時候,對著彼此聊上一兩句話。
「紫,妳要幾年級了?」論文告一段落,我問著翻閱雜誌的她。
「明年春天就差不多要二年級了。」她邊看著雜誌邊回著我。
「也差不多該要選專題老師了吧?」
「是啊。」「可是我想要選的專題老師目前還是個講師啊。」合起雜誌的她,瞧了我一眼。
「怪我了?」被她抱怨的我感到相當的冤枉,「不過如果妳是我的專題生,我想我會很頭大吧?」
「為什麼?」她將自己的臉貼近我,「能成為妳的專題生,『炎』也會很高興呢!!」言語透出好濃的酸味。
「妳少在那邊跟妳的心臟吃醋。」裝死的我,笑著應答。
「沒想到我們家的小公主,也有被人吃死死的一天啊?」她笑瞇瞇的透出低穩的聲音。
「我真是敗給妳們了…」不知道該怎麼樣應付的我,立即被這兩個靈魂打敗。真不知道得到炎的愛,也能夠被紫所愛的自己究竟是幸福還是不幸?
(17)
新的春天又到來,由於發表的次數還有對研究有提出相當貢獻的關係,我從講師的位置變成了副教授。副教授雖然不能指導研究所的學生寫碩士論文,卻可以帶大學的學生指導她們寫畢業論文。真不知是紫和炎兩個人套好的招,還是這真的是『巧合』?升上為二年級的紫就這麼順理成章的成為我的專題生。不只是紫,其他的女學生們也是透過這大好的機會成為我的專題學生。也因為如此,我的專題學生幾乎清一色都是女孩子。
「沒想到我的專題成員,居然都還是妳們。」看到這群熟面孔的女學生,真的是讓我敗給她們的『熱忱』。雖然嘴巴是這麼說,不過她們也是透過我嚴格的面試後,才能成為我專題學生的成員的。
「老師,這樣才能夠跟妳有多深層的接觸啊!」大家笑了笑。
「我一點都不想跟妳們有多深層的接觸。」我喃喃自語地回嘴,笑聲仍舊掛在嘴裡。至於紫,也是跟大家嘻笑地聊天談話,甚是跟大家一起起鬨的鬧著在講台上的我。
「我的『第一屆』,大概就毀在妳們的手上了。」看著這群沒大沒小的我的學生們,一整個就是讓我相當的頭大。頭大雖頭大,每個星期的專題課程也是讓我相當的愉快。
「我們專題應該要來選一個Leader,這樣便可以幫我做些有的沒有的東西,也幫我傳達訊息給大家。」想到每次都是我在專題的時候傳達訊息給大家,不過專題一個星期才僅僅的一次,其他時間也不見得會碰到大家,因此我想到這個方案,也跟學生們討論看看。
當大家一聽到會跟我有密切接觸的時候,紛紛在那邊妳爭我奪的爭先恐後,看樣子這樣投票也是起不了作用,只能用抽籤的方式來決定我們專題的Leader。也不知道為什麼可以巧成這個樣子,第一屆專題學生的Leader居然是紫。
「那,就決定是朝夏紫囉。」表面上我顯露的是完全不在乎的模樣,心裡頭則是錯愕的不知道該怎麼述說才行。
因為是抽籤,所以大家都沒有意見。在那之後,我在學校常常跟紫出雙入對,也不會有太多人懷疑。
「我說,『睦月老師』。妳該不會覺得我是故意的吧?」關上研究室的門,紫(炎)坐在沙發上,囂張的問著我。
「還真的是敗給妳們了。」妳們,是我用來稱呼紫和炎兩個人。
「我是我,她是她。請老師不要用妳們含糊帶過。」不知道這是否是紫的本性?還是受到炎的影響?她的脾氣很倔也很拗,拗起來跟炎沒有兩樣。
我不想反嘴,只是好奇的問著她,「這個星期,去看過心理醫生了嗎?」
「妳好像我媽。」她想都不想的回了我嘴,「去看過了。」卻還是乖乖的應答。
「有乖有乖。」我摸摸她的頭。突然想到這陣子因為好奇,所以查看心臟移植的相關資訊,「對了,一般心臟移植的人,不是都得要吃排斥藥,為什麼沒有看到妳吃呢?」
「醫生說,我的淋巴球抗原跟炎一樣,所以不需要吃排斥藥。聽他們說淋巴球抗原完全相同的案例,幾乎是微乎其微的個案。」
「怎麼這麼剛好?心理醫生和內科醫生都說妳是個案中的個案。」
「我也不知道這算是幸運還是不幸?」嘟著嘴,望著研究室的窗外。
「應該說是幸運吧?至少不用遭遇到吃藥的痛苦。」我笑了笑。
「卻遭遇到看心理醫生的痛苦啊。」她摸著自己的心臟,並且用她那雙水靈的大眼望著坐在電腦面前的我,「睦月老師,如果可以,我真不希望這顆心臟是妳過世的情人-夏曜炎的心臟。」
「妳擁有炎的心臟已經是不能改變的事實了,不是嗎?」我知道她的任性以及她想要將我完全獨佔的想法,然而我不否認自己對於炎還是有著滿滿的情愫存在。
「老師,妳真討厭。」她嘟著嘴,相當的任性與無奈,「真是不解風情的木頭。」
「這可是我第一次被人家給這麼說唷。」我笑了笑,摸摸這隻既任性又發狂的貓。
「是啊,因為妳以前是被我寵溺的小公主。」剎那間,紫變成了炎,發狂的貓變成虎視眈眈的獵豹,「碰到這個比妳還要小公主的小公主,現在沒有辦法招架了吧?」
「是妳故意的吧?我不認為紫是如此個性激動的女孩子。」我試探性的問著炎。
「我只是很喜歡激怒小紫,如此而已。」其實我也明白,炎很喜歡紫這個孩子。
「所以說是老天爺送給我們這對生死永隔的戀人的禮物囉?」我問著炎。
「我信明明都寫的很清楚了,怎麼?連看都沒看過嗎?」她好訝異。
剎時,我沉默。確實,炎的信我一封都沒有看過,只看了最後一封。因為我害怕一觸碰就是一個傷痛,那會讓我沒有辦法堅持下去、也會讓我不知所措的該要怎麼去面對這個現實和世界。我花了好久好長的時間才接受炎的去世。更該說,是紫的出現才讓我完全的承認炎不在這個世界上,然而又是以另一個方式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她存在於這小小的女孩體內,努力的保護著脆弱的我。除此之外,也讓我意識到我必須保護這個在我面前如此任性、驕縱的小小公主。
「妳又跟炎在那邊談情說愛了喔?」我的小小公主回來了,她不准許我跟炎接觸太多。
「愛吃醋的小小公主。」瞧見她的表情,我不禁笑燦。受不了她的任性,卻又喜愛她的任性,也讓我漸漸不得不否認這位如貓一般的女孩在我心中有一定份量的存在。
(18)
「心理醫生說我穩定多了。」那一天,同樣窩在我家中的貓咪,對著難得不面對論文的我訴說這句話。
「意思是說,『炎』的意識已經被妳壓抑了嗎?」老實說,我有點訝異也不知道該怎麼樣面對。
「妳果然很重視她。」她的醋味好重,「妳就不害怕我被她的意識所壓抑嗎?」
「我…我也會怕。」我沉默了兩三秒,語出我的矛盾。其實我更害怕失去她們兩個人,不管是紫與炎,對我來說已經是無法取代的兩人。然而這樣的三人究竟是怎樣的關係,其實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樣去處理也不知道該怎樣去面對。
「傻瓜。」剎時,我知道那兩個靈魂同時念著愛鑽牛角尖的我。
「我確實是啊。」我笑了笑,有點不知所措的翻閱著身旁的學術論文。因為我知道我逃到那個世界,我就不用面對眼前無法解開的謎題。
「凜,妳真的很愛讀書呢。」看著我津津有味的翻閱論文,她覺得好納悶,「書有這麼好讀嗎?」這時才讓我想到,每次來到我家的她,完全都沒有在用功。
「那妳呢?來我這邊就忘記讀書了,不是嗎?」我很故意的提醒她。
「我沒有忘記讀書啊。」她說的很冠冕堂皇,「否則我就不會每個星期跑來『老師家』補習了。」她笑了笑。
「補什麼習?我怎麼都沒看妳拿出教科書來問我?」我皺了眉,不信她的歪理。
「補『愛情』的習。」她攤在我身上,像貓咪般不停的磨蹭。
「妳少在跟我甜言蜜語了。」我笑笑的推開她的頭,拿起上課的課本,「用功啦!!小心我當掉妳。」
「被妳當掉也好啊。這樣我又可以再上睦月老師的課了。」她又在那邊跟我說歪理。
「炎怎麼不管管妳這個任性的小妞。」我搖搖頭,提到足以讓她發狂的名字。
「她憑什麼管我呢。」果然,這隻脾氣又拗又任性的貓咪正對著我和炎鬧彆扭,「我還是好討厭自己的心臟是妳過去的戀人-夏曜炎的!!」
「可是,如果不是我的心臟,妳大概這輩子都不會擁有睦月老師吧?」此時,低穩的聲音跳出來說話,我知道她正在和紫溝通,然而任性的紫卻又毫不領情。
「囉唆鬼。」她嘟著嘴,壓抑了炎的意識。
至於在旁看著她們倆個人鬥嘴的我,也早就笑的不支倒地。
(19)
我和紫的師生戀情,一直都是像這樣很隱私也很保密的。雖然沒有人看的出來我們在談戀愛,但仍舊還是會在講師休息室裡頭被其他的同仁納悶說為什麼我會和那個女學生走的那麼近。
「因為她的狀況比較特別,擁有雙重性格。身為專題老師的我,不只是指導學生的專題,也要了解學生的狀況才行。況且,她目前又是我專題的Leader,所以跟我走的進也是應該的吧?」幸虧我的認真個性足以讓所有的同仁相信這個藉口,當然紫以前的班級導師也是點頭如搗蒜。
「朝夏這個孩子確實比較棘手,我也曾經被告知說要多多注意這個孩子。」
「原來是這樣…」聽到這些『藉口』和『理由』後,同仁們也就不會那麼的敏感,只是要我別太過於專注一個學生,身為老師還是得要和學生保持一定的關係。
當然,這一點我是清楚的,老師和學生應當就是要在學園保持一定的距離,否則就會被告上性騷擾之類的污名也有可能。然而我的優勢算是性別吧?女生會對女生性騷擾?在這些人的眼裡,是怎麼想都沒有辦法想到的。我該慶幸日本這個國家對於同性戀仍舊是採取消極面對的狀態?還是如我其他國外的朋友所說的一樣?日本基本是一個『異性戀』的國家?(因為同性戀根本不知道該去哪個地方相認比較好?)
若是硬要說有相認的地點,關西的地方我還不清楚,關東的話就是東京的新宿二丁目。不過我們大家還是覺得那個地方有點墮落,墮落確實墮落,也墮落的很唯美。這個地方,也就是日本國人給我們的一個『社區』和『標籤』吧?所以常常聽著似乎是台灣出身的舞講說,日本的同志社會福利機構,比台灣還晚上好幾年甚至十幾年也說不定。她的無奈和感慨我懂,我也知道這其實也是日本對於同性戀的一種無形的施壓。這樣的狀況,讓許多的人壓抑自己的性取向去和異性談戀愛,或許也眷戀上異性給予自己的那份愛與關懷。但是,無論是理論還是道德規範,這個世界是沒有『絕對』的結論,只有多數的『相對』。也因為多數的關係,同性戀變成一個邪門左道的異教徒,也常常被社會的規範和道德所封殺。這也讓我想到,自己所研究的方向和目前熱門的行銷研究是完全的反方向,在研討會上我被批鬥的很慘,正因為我提出的理論跟那些教授們是大大的相反。然而這沒有對錯,彼此也只是堅持彼此所秉持的論證,我也相信研討會上的批鬥不比社會的道德規範還來的精彩,只是日本的同志,似乎仍舊少了些『堅持』的信心和勇氣。就算是邪門左道的異教徒,那又如何?我們又沒有做錯什麼?只是所愛的人的性向,跟目前主流是相反的如此而已。
這樣的狀況,也讓我覺得自己真的是很愛走跟別人不一樣的路,總是不愛跟隨主流的去提出反論,總是不跟隨主流的愛上了女人。當然也是有些朋友跟我說過,因為我沒有和男生談戀愛,才會這麼認定自己是個同性戀吧?不過這也不需要嘗試吧?我也是有看過因為要嘗試自己是否也喜歡男生,到最後還是發現自己愛的是女人結果讓男生傷心欲絕的例子也是存在的。所以為什麼需要嘗試呢?若真的是讓我碰到一個心儀的男生,或許我有可能喜歡上對方也說不定。只是目前的狀況,也明顯的告訴我,沒有。我愛的是女人,我愛的是讓我一輩子成為愛女人的女人,也愛著在我逃避的狀況下輕輕地打開我心防的她。
「睦月老師,妳要回研究室囉?」跟同仁聊了幾句後,我全身而退地離開講師休息室。打開門的剎那,我看著抱著大大小小報告的她。
「是啊,朝夏同學。」朝夏同學,是我在學校稱呼她的稱呼,「妳抱這堆報告是要去哪裡?」我好奇的問著她。
「去老師您的研究室啊。」她在學校比較不會跟我沒大沒小,「沒想到這麼巧就碰到老師,那我們一起過去您的研究室吧?」好一個小妞,真會演戲。演的就真的跟她班上同學一樣,一逮到機會就要跟我親近。
「沒關係,我抱過去就行。」我趁機拿走她手上的報告,「妳下堂有課,不是嗎?」我老早就把她的課表背在我的腦海中,免得她三不五時就來我研究室翹課。
「那麻煩老師您囉,我去上課了。」向我鞠躬的她,散發出殺氣。
「朝夏同學,謝謝妳把大家的報告替我拿過來。」我裝死,就像她所說的『大木頭』般,若無其事的對著充滿殺氣的她訴說。
「不客氣,睦月老師。」她的笑容讓我有點毛骨悚然,也讓我趁勢地拔腿就跑。
(20)
『妳很過份,居然不讓我把報告拿到妳的研究室。』來了,不到十分鐘,這個拗到不行的小公主傳了簡訊給我。
『上課不上課,傳什麼簡訊。學生就應該好好上課讀書,妳再這樣翹課下去,還像話嗎?』在學校我就是個老師,身為老師就會很愛嘮嘮叨叨地叮嚀這個愛翹課的小朋友。雖然我明白這位比我這個小公主還更要小公主的紫是不吃我這一套的,她只會說我是愛碎碎念的老人家,囉囉嗦嗦的不停。
『遵命,老-師-。妳就看我在專題的課堂上怎麼回報妳!!』她的簡訊充滿許多的無奈也有很多的威脅,不過她終究還是乖乖的去上了課。
「真是不受教的小朋友。」我搖搖頭,看著她無奈又語帶威脅的簡訊,也在想著紫究竟是要怎麼在專題的課堂上回報我。
該不會要當眾跟大家出櫃說我跟紫正在師生戀吧?這小妞也沒有那麼大的勇氣。那究竟會用怎樣的手段呢?怎麼想都想不透的我,總算在專題課程上體驗到她可怕的陰謀。
「老師,我們快放暑假了呢。」身為Leader的紫,面帶微笑地在課堂面前提到這件事情。
「是啊,也是妳們最忙碌的時候了。」我不以為意,只是提醒她們要好好寫報告、考期末考,「趁妳們還悠閒可以說說笑笑的時候,快點準備好報告還有期末考吧!我雖然是妳們的專題老師,可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老師,我們知道。」班上女同學們開始搭著紫的話,「只是考試完之後,我們專題班都沒有要做什麼嗎?」
「什麼?要做什麼?」完全不知道狀況的我,反問著這群女學生。
「老師,別的專題班都有合宿三天兩夜,或者是去環球影城。我們班,總得要搞點兩天一夜的溫泉合宿之類的啊…」紫對我曖昧地笑了笑,「大家也很想跟睦月老師一起泡溫泉、喝喝小酒呢。」
聽到這番話,我完全僵化在講台上。合宿!!光想起這兩個字,就是我一生的痛。大學的合宿,我被學長姊硬灌酒灌的七葷八素(我的酒量非常的差)。研究所的合宿,我被學弟妹死拖去上台表演歌唱(我是個大音癡)。博士班因為只有我跟老師兩人,所以就很慶幸地避開這可怕的地獄。沒想到,當了老師,還得要搞合宿?!若是每一年每一屆都給這樣搞上一、兩次的話,我看我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吧?
「一定要…合宿嗎?」僵硬的我,硬是擠出笑容應對著我們可愛的Leader。
「老師,這是大家的心願。」掛著邪惡笑容的她,我忽然覺得她是惡魔!是老天爺派下來整我的魔鬼。
「是啊-是啊-!!」大家紛紛附和,「兩天一夜也好啊!多想跟老師一起泡溫泉、打通舖啊!!」一聽到泡溫泉、打通舖,更是讓我全身發毛。
「妳們不是高中生,怎麼還想到要打通舖啊?」我間接拒絕大家『熱烈』的邀請,「而且大家一起泡溫泉不太好吧….」
「老師,我們班都是女生啊!有什麼不好的?這樣大家可以邊泡溫泉邊培養感情,多好啊?」女學生們不斷展開強烈攻勢,就是得講到我答應她們舉辦兩天一夜的合宿才行。
「再說啦!再說啦!在這非常時期,應該是準備考試要緊,怎麼想起合宿這件事情。」我已經快找不到任何沒有藉口可以塘塞她們,只能盯著她們要好好面對考試。
「老師,我們會好好準備考試啊。可是合宿到底要不要舉辦?」女學生們不放棄希望地問著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我。
「對啊,老師。別的專題的班上都有合宿,為什麼只有我們班沒有??」哀怨的眼神不斷地『盯』著我看,在全班都想去合宿的狀況下,我也不得不委屈求全自己。
「好啦。考完試我們就去兩天一夜的合宿,好不好?」頭腦一片空白的我,就這麼的出賣自己。當這句話說出的瞬間,整間教室就像是翻掉般的興奮。
「上課了!!別在私底下想著要去哪裡!!」看著她們每個人幾乎都快要從抽屜拿出旅行社取來的導覽觀看,我大聲地要她們專注專題的上課。
「好的,老師。」大家笑了笑,敷衍地應付台上的我,也讓我體驗到自己被全班的人所出賣的感覺。
“看樣子今天的課是怎麼樣也上不下去了…”我無奈,正眼瞧著總是喜歡跟我坐在面對面位置的紫。她的眼神、她的笑容,都跟我透漏她狠狠地報復了我。
「老師,既然這樣課上不下去。我們就來先討論合宿要去哪吧?」好一個一針見血,讓我痛到不知道該如何回嘴的她,究竟是炎?還是紫?(我認為是紫多一些)
「好吧…」我無奈,該說是完全的敗北。這個在商學部堪稱最嚴厲的老師的我,也只能甘拜下風於我第一屆的專題學生手中。
(21)
「哈哈哈──沒想到妳被小紫給惡整成這樣。」那一天晚上,『炎』意外地打了電話給我,這讓我相當的訝異也感到驚喜。不過,在驚喜和訝異之於,她竟然狂笑地虧著被紫惡整到不行的我。
「如果是虧我的電話,可就別打了。」沒想到連炎和紫竟站在同一陣線,讓一直很依賴她的我備感無奈。
「我的小公主,沒想到妳拿小公主中的小公主沒輒。」炎趕緊哄著已經將她畫在和紫同一陣線的我,「如果可以,我還真想要在當時壓抑紫的意識,跑出來捍衛我們家的小公主。」
「妳少來!!」一聽就知道是她的甜言蜜語,倘若她不是在旁看好戲,她鐵定會壓抑紫的意識替我挺身而出,「妳明明就和紫站在同一陣線的!還敢說!!」
「我還真是左右為難,被小紫嫌棄就算了、還被妳討厭。」炎不禁使用同情招數,來贏得我對她的同情。
「這招對我沒有用!!因為今天妳十足的幫忙紫,還讓我難堪!!」面對炎,我不知不覺就流露出任性和賭氣的模樣,我知道現在的我就是炎所述說的『小公主』。但,也只有她才有辦法讓我流露出這樣的表情和個性,也只有她才能讓我像個女孩般依靠著我的依靠。
「炎幫我,難道錯了嗎?」剎時,低穩的聲音不見,隨之而來的是輕柔又伶俐的她,「凜,區區一個合宿而已,妳不需要那麼抱怨我吧?」
「妳還敢說!!」聽到紫的聲音,我簡直暴跳如雷,「妳難道不知道合宿是我的噩夢嗎??」
「合宿是不是妳的噩夢我是不知道-」紫不理會我的抱怨,只是相當介意我在炎面前的肆意撒嬌,「只是凜一碰到『炎』的時候就變的好女人。」「難道在我面前就不行嗎?」她的口氣,好像質問犯人般的強硬。
「我在妳面前要怎麼女人?」我苦笑,其實也很無奈,畢竟我覺得我應該要保護她的,她是我的小公主,「我覺得大妳八歲的我,應當是要保護妳才是。既然這樣,我要怎麼對妳撒嬌?」
「那妳就可以對『炎』撒嬌囉??」她賭氣地問著我,輕柔的聲音透出刻意的低柔,「凜,我想保護妳,不是妳保護我,難道不行嗎?」
「我已經被炎叫小公主了,而妳又是我的小公主,妳要怎麼保護我?」我笑笑地應著相當任性的她。
「我可以啊。」她透出相當的自信,「因為有炎在……」她雖然不想承認這個事實,卻還是得依賴這樣的事實。
「怪了,妳不是對她很有敵意?怎麼這個時候依賴起她?」我揪出紫的矛盾,並且問著這樣的她。
「凜,妳很囉唆。」沒料,她反倒是惱羞成怒地罵我囉唆,「我不是跟妳講過了?我跟炎正在『融合』。日後,我就會是『炎』、『炎』就是我。我就算對她有敵意,也沒有辦法消滅『她』的人格。就算是有辦法,我想我也不願意。因為我知道她在妳心中,真的很重要。」
怪了,今天的她,為什麼那麼的成熟又知性?為什麼能夠說出這種沒有占有慾的言語?這真的是我認識的紫嗎?還是她趁在我不知不覺的時候,已經漸漸成長?亦或這就是融合的效果?我不知道究竟是怎樣的原因讓她有著如此的想法?只是覺得,現在的紫似乎已經漸漸演變成我所不認識的她,似乎多添加了炎的色彩。然而,我很明白的知道,炎依舊是炎,她仍舊沒有被倔強的紫給融合,反而是成為她的軍師般兩人聯合起來惡整這樣的我。
我深愛的炎、我所愛的紫。差異很大的『兩個個體』,究竟會變成怎麼樣的『一個個體』?她們的融合,讓我有些期待、也有些害怕。
(22)
有時候我會很害怕紫的激進以及對我的強勢,因為那份堅強總是一再不斷地攻破我的心房也讓我有所動搖。我明白也清楚我的心中住著炎跟紫這兩個人,這兩個人給予我的感情和愛情是激烈也是溫和,激烈的讓我無法呼吸也無法招架、溫和的就像是冬天的陽光讓我感到幸福。如此對比的反差其實會讓我不知所措的不知該如何招架。尤其是紫,她真的跟炎越來越像,卻又跟炎越來越不一樣。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樣的感受,只是面對這樣的她我真的好掙扎。我害怕在我心中這兩個人的天秤會不平衡,更害怕著我心中所想要逃避的事情。
「怎麼啦?臉色好猙獰喔。」期末考的週末,她仍舊悠閒地出沒在我充滿書堆、論文堆的家中。柔柔的身體、長長的捲髮、像是精靈般的雙眼,這就是小我八歲的孩子,擁有炎的心臟的女孩。
「期末考怎麼不回家好好準備,竟然還跑來我這邊鬼混?」面對她的學期態度我總是充滿許多的無奈,但是我早該習慣這就是現在大學生的惡習。
「所以我才來『老師家』要來問老師您問題嘛!」她拿出行銷策略的講義,透出燦燦的笑容。
「如果是要來問我期末考的問題的話,很抱歉我已經將題目交出去給事務室,所以詳細的內容我也記不清楚。」我一向公私分明,也不想寵壞這個孩子。
「我知道,誰叫妳出了名的大刀、又是出了名的木頭。所以我要請炎幫我看看哪個地方是有可能會考的地方。」天啊,她什麼時候跟炎合作無間了?竟然想到要問這個預言師的她。
「大學生,有本事自己憑實力!」我毫不猶豫捏著她漂亮的臉,也告誡她這是學生的責任可別依賴別人。
「哎呀 ,好痛好痛!!」紫毫不猶豫的推開我,眼神充滿無限的埋怨,「我只是開玩笑的嘛!居然還給我捏那麼用力。」
「這樣就叫痛,讓妳更痛的事情還更多。」這個輕輕一碰就快要脆掉的孩子真是讓我啼笑皆非。
「像是什麼更痛的?妳的初夜嗎?」不知道為什麼,炎總是選在『很好的時間』出現在我面前玩弄我也調侃我。
「夏耀炎!!!!」聽到這句話的我拉高了分貝,臉也頓時通紅不已。
「這是事實啊。」炎笑了笑,「當初妳還抱著我、捏著我、搥著我又咬著我痛哭,看著妳那楚楚可憐的模樣還真的是讓人想要一再侵犯。」
我完全拿她沒輒,只能用愛吃醋的紫來堵她滔滔不絕的豐功偉業,「妳再講下去,紫可能生氣的找妳算帳!」
「找我算帳?怎麼可能!」她相當的篤定,「她就是我、我就是她。她擁有我的記憶,而現在的我也擁有了她的記憶。就算她要吃醋、要怎麼宰割我、痛罵我也只是白搭,因為我已經不是『個體』而是融在她的身體以及意識之中。」
「這樣的妳們,讓我好不知道該怎麼辦。」明明是紫的臉孔,但透過語氣、音調以及談笑風生的模樣,總是讓我看到紫背後所存在的炎。
「那也沒辦法。」炎摸摸我的頭,就像當初一樣細細溫柔的呵護我,「我失去了形體成為別人的一部份,為的就是能夠以另外一種方式留在這個世界陪妳、呵護妳以及愛著妳啊。」
「紫又該怎麼辦?我總覺得她愛上我的原因是因為妳的關係。」
「這…我就不清楚了。」炎的笑容有些複雜,她從紫的包包中拿起梳妝鏡,「我不知道這個小羅莉是怎麼樣想的?或許真的是因為我的關係愛上妳,但或許也是她自己本身的意識愛上了妳。只是…我知道我改變了她,讓她比以前更加的激烈、激進以及強烈的佔有。」
「所以她本來不是這個樣子,是嗎?」這讓我好模糊,也讓我很想知道『朝夏紫』原原本本的個性。
「這一點我自己也無法把握。」她有些遲疑,也有些無奈,「除非我的意是完全的消失,妳才能夠見到真正的『朝夏紫』。但,這也代表『夏耀炎』的死-」
「別說了!!」我立即打斷炎的話,恐懼地抱住紫的身體,「別讓我再度失去妳…好嗎…?」雖然面前是紫的臉龐,我卻鮮明地看的見炎的臉孔,恐懼以及害怕的侵襲,不禁讓我想吻著擁有兩個靈魂的身體。
「凜!」炎立即躲開我的吻,「不要把『紫』的初吻奪走,這對她不公平。」
她好體諒她也好呵護她,讓我更是不知所措的問著眼前的炎,「為什麼妳那麼的體諒紫?」
「因為紫是愛著妳的,我不想要因為我讓她的初吻在這樣的狀況被奪走。而且我也很明白妳也愛著她,妳也會想要吻紫、擁有紫,不是嗎?既然這樣就別趁我出現的時候做出像剛剛那樣的事情,好嗎?」她比以往更加的溫柔、眼神也好不一樣,這樣的她是我所沒有看過的炎。
「這些我都懂,我只是問妳,為什麼妳那麼體諒紫??」我知道炎會說出什麼答案,只是心中的怒火竟然不斷的竄升上來,這樣的怒火讓我自己變的好奇怪更是讓我很厭惡這樣的自己。
「這個答案,聰明的妳怎麼會不知道?」她反過來問我,只是我仍舊希望聽到不是我心中所想的答案。
「我要妳說。」
「凜,我不想說。」炎抿著下唇,她知道她說出來我會很瘋狂也會很崩潰。
「該不會真的是我所想的答案…吧…」我有些遲疑,也好恐懼。
只是這樣的掙扎和不知所措,換來炎的親口証實,「沒有人會不愛『自己』的,凜。」她說了,說出我心中一直期望不想聽到的話,她只是用溫柔又婉轉的方式告訴我,她愛她。
「是啊…是啊…沒有人會不愛自己的….」我不停的催眠自己、一再的催眠自己,就像不停按重複鍵般地將這句話旋繞在腦海之中。
「妳很自私。」炎很無奈,因為她知道就算是這樣的『狀況』下,我也會認為她背叛了我。但是,這樣的我卻不認為在這樣的『狀況』下,愛上紫,其實也是一種背叛。
「現在才知道我自私,會不會太晚?」斷了理智的我,透出冷笑。
「所以妳才是我獨一無二的『小公主』啊!」她笑了笑,輕撫著我的頭髮,「頭髮剪短的妳,變得好知性。但是我還是好喜歡摸著妳長長的頭髮,因為那是我的專屬和特權。」她總是很會哄著亂成一灘爛泥的我,讓我覺得又生氣又很無奈。
「妳不怕這個特權被小紫奪走?」我撇著眉,問著面前的她。
「那也沒辦法啊!因為我就是她。」
「討厭鬼!」這句話讓我無法回嘴,只能嘟著嘴表達我對她的不滿。
「哈哈-」炎笑笑的訴說,「沒辦法啊!這就是老天爺安排的命運。」
「命運嗎…?」聽到這兩個字,心中有好多好多的復雜感存在。
命運,確實是命運。命運的安排、命運的作弄,讓我們三個人的命運詭異地連成了一條線,更讓我們三人的關係像是正三角般地維持恐怖的平衡。